司羡檀看她狼狈可怜的样子好玩,站过去顺手帮了她一把,击退邪物后再回首,却发?现这位帝姬殿下眼中竟然有了神?采,正惊艳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她的神?情实在有趣,司羡檀被她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心满意足,随手施舍似地扔了束中品草药给她:“拿着吧。”
落魄的帝姬拿到草药,有些惊讶地抬眸望向自己。
司羡檀见过很多漂亮的人,有女有男,也深知自己生着一副能骗走整个修真界的好皮囊。可她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分明?已经过得那么惨了,浑身是伤,眼睛却能那么亮。和?自己深色的眼睛不同,她的眼睛像出鞘的剑,丝毫不掩饰锋芒。
她喜欢这样的眼睛,也讨厌这样的眼睛。
此?时便见这外门的穷酸门生忽然用了一种自己并未见过的古礼,似乎是宫廷礼?司羡檀诧异地看着她,便听她郑重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这药草贵重,我不能收。”
真好笑。一点不值钱的东西?也值得她折腰行此?大礼。
司羡檀在外人面前向来做得滴水不漏,见她行礼,便在一群内门门生的注视下伸手将?其扶起,温声道:“都是道友,本应当互相帮助。你见你面生,是新?来的门生吧?我是蓬莱学宫剑宗的司羡檀,应当年长你些许,如若今后有不懂的功课,尽管可以问我。”
那人被扶起身,望向自己的眼神?更加钦佩:“我叫景应愿,是刚来没?几日的外门徒生。多谢这位师姐。”
她刚来没?多久,显然不懂得内门与外门之?间的区别有多大。听见景应愿喊司羡檀师姐,身后便有人扭头嗤笑了出来。景应愿垂下眼睛,顿时明?白了二者的身份差距。
她面上不表,却微微往后退了半步。司羡檀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无论内门外门,都是蓬莱学宫的人。不必拘礼。”
……又是这样的眼神?。她还真信了。司羡檀对?她有种微妙的厌恶感,看她时像是在看一株尚未长成的幼苗,可她看人向来很准,光是方才的一眼,司羡檀便知晓这个叫做景应愿的人日后会生长成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她有些反感她,又忍不住想要观察她,最终变成了靠近她。景应愿这个名字小小地被门生们流传开来,司羡檀在每次见她时都能感知到她眸中逐渐攀升的温度。
道友,这位师姐,司师姐。司羡檀已经习惯有这样一个穷酸的外门门生跟在自己身边,偶尔做梦,梦里?会梦见她,醒来时回忆起景应愿的脸却想作呕。如若这个人能收敛些锐气就好了,司羡檀想。做个赏心悦目唯自己是从的跟班也不错,她会考虑与师尊提一提,让她拜进?剑宗。
某日在物外小城再见她,她身边却跟了个一身绿衣,走起路来灵动得像春天柳条般的女修。司羡檀认得这个人,是隔壁刀宗的柳姒衣,二人从来相看生厌,互相不待见。柳姒衣看见自己后,附耳在景应愿身边说了几句什么,而后轻快地走开了。
司羡檀想了一路她对?她说了什么,待到茶馆落座时,景应愿眸中带笑,说待到大比后,想拜入学宫刀宗去。柳姒衣是她新?交的朋友,为人有趣也和?善,这次见面还给自己带了槐花糕。
那些糕点司羡檀一块也没?吃。她想不明?白,其实也早该明?白,景应愿留在物外小城或许只是暂时的事。她不会情愿做自己的跟班或者傀儡,那种钦慕的眼神?也不会停驻在自己身上一辈子。待她成长起来,比自己更强时,这些都将?不复存在了。
后来做梦,心间除却对?此?人的复杂,还更多了几分恨意与忌惮。
崇霭找上自己是三日之?后的事。
他给了自己一柄剑,对?自己说了一番话。司羡檀拿着剑回去了,虽然她答应了崇霭,但那夜她并没?有修炼。崇离垢扯着自己衣襟接花时的模样与景应愿对?自己行礼时满身是血的模样来回轮转,她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想起那张注定迈向陨落的坚韧的脸。
没?什么不能利用的,这是司羡檀用惯了的手段,是一种于她而言的生存之?道。既然翩翩君子能伪装,那么偏爱也能伪装。
她忘不了景应愿接过剑时惊艳的眼神?,与她望向自己佩剑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她们踩过春踏过雪,看着景应愿一点一点变强,甚至有人为她刻剑。有道目光一直阴魂不散地黏在她们身后,司羡檀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景应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