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姝当时心就凉了半截。可她纵使有万般相劝的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他的头颅不管何时何地都高高的抬着。她也愿意看着她的丈夫永远高高的在上头坐着,好似她不曾拥有的体面能从他的身上体现。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牢里。她这辈子本就没拥有多少东西,唯有周亚夫是她自己选的。她不能看着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死在她的前头。
她想她不要了,什么高位、什么权势、什么利益、什么体面,她统统都可以抛弃,她只要他们一家人能够好好的!
刘姝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看向宣室殿的大门。她这一辈子跪过很多人,以前是她的父亲,现在是她的弟弟,可每一次都不如这次诚心实意。只要周亚夫能从牢里出来,她愿意在这跪一辈子!
刘嫖见她实在执拗,也没话可说,所以抬腿走进宣室殿,面见刘启。
“看来阿姐也没能劝的动她。”龙榻之上,刘启伸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神色不明的淡淡开口。
“毕竟是位公主,你的姐姐,长跪在宣室殿前成何体统?”刘嫖俯身行礼,站在大殿中央的位置说道:“而且一个女子长跪不起,模样着实可怜。”
刘启将放下来,露出蹙起的眉头,“我不曾叫她跪,倒是她执意如此。”
头前他已经告诉她了,只要周亚夫在廷尉那好生辩驳,他会念在曾经周亚夫的功劳从轻发落的。
“那现在怎么办,也不能任由她跪在这啊。”刘嫖试探性的说道:“其实若是谋反之事明了,不如直接下旨给这件事盖棺定论。周亚夫毕竟有平叛之功,不如此次功过相抵?”
刘启冷笑了一声,“春陀,将廷尉送上来的案牍给大长公主看看。”
刘嫖心下疑惑,廷尉那边难不成审查出了什么东西?总不能周亚夫亲口招认了自己有谋反之心吧。
待拿过案牍,见到上头写着什么之后,刘嫖也有点懵了。
因为上头什么都没写。
是的,除了廷尉哪月哪日何时询问周亚夫府上购买兵器之事的陈词以外,周亚夫的供词是一句也无。
周亚夫在牢里竟然什么都没说。
“自打他进了牢狱,就一句话也不曾对审讯的人说过。”刘启愤怒的拍了拍坐位的扶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朕存了怨恨之心吗?”
刘启这般说着,重重的咳嗽起来,良久之后他才喘着粗气说道:“这般行事,朕没有下旨杀了他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这事还真的不好办。
刘嫖顿觉十分为难,只好再次拿刘姝说事:“他知道自己的夫人为了他做了什么吗?不如派人去廷尉诏狱那跟他说一说。”但凡是个男人,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妻子为了自己这般低声下气吧。
刘启吐出一口气,略微冲着春陀摆了摆手。
“阿姐随我出去看看吧。”他这般说着,被一旁的小太监扶了出去。刘嫖跟着他的身后,顿觉刘启的身形好似格外的单薄。
“求陛下开恩。”外头,刘姝见宣室殿有人出来便沉沉的叩头高声说道。
刘启居高临下的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淡漠开口:“朕还是那句话,朕只看廷尉审理出来的供词。是非黑白,总要他亲口诉说。纵使你是朕的姊妹,也不能替罪臣担保。”
刘姝惊讶错愕的抬起头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陛下何故逼人至此”
到底是谁在逼谁?
刘启颇为愤怒的回答:“面对廷尉他却不曾说出只言片语,这是忤逆还是默认,谁能说清。朕没有立刻下令诛杀已是额外开恩了。”
“陛下已经派人去廷尉再次询问去了。”刘嫖赶紧出声转圜道:“若是周亚夫知道你在这里替他戴罪,难免不会心有愧疚,有什么话可说也不一定。”
一时间,刘姝心中天人交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周亚夫。可是她在心里却依旧存了些许的侥幸。万一呢?
就在这个时候,春陀极快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官袍的人。
三个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来的人身上。
“延尉狱丞黄敏叩见陛下。”春陀后头那人走至台下径直的跪了下去,“臣有罪,刚刚周亚夫在牢狱中吐血身亡了。”
刘嫖心下一惊,转头再看刘姝。只见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脸色惨白如雪,整个人凄凄惨惨的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