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嫖却没有像陈午那般,而是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
“堂邑侯先出去吧,有些话我同阿姐单独说。”刘启冲着陈午摆了摆手。
陈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走之前担忧的看了刘嫖一眼。
“这些天我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太子有何不好,叫阿姐对这桩婚事这般抗拒。”待陈午出去后,刘启也不想说那么多的场面话了,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
刘嫖抬起头来,无声的看向刘启,良久之后她沉沉的吐出一句话来,“我也想不明白,天底下位高权重家的子女多如牛毛,陛下怎么就觉得我家的孩子适合做太子妃呢?”
刘启当即回答:“亲上加亲有何不好?”
刘嫖却没有那么好打发,她淡淡一笑道:“我尤其不明白。太子尚且年幼,陛下又为何要早早的将太子的婚事定下来。”
为何呢?
刘启嘴角泛起一丝的苦涩味道,“近几年太医频频出入宣室殿,阿姐纵然不常进宫,但估计也略有耳闻。”他顿了顿,平静中又带着些不甘的说道:“若是好生静养尚有两年好活,倘若不能”
他的话语一时间阻塞,良久后更是微微颤抖着嘴唇说道:“朕是天子,太子又年幼,我不在死前替他打算又有谁能替他打算呢?”
为着不曾长成的儿子,他这两年殚精竭虑,贬谪了不少原先的老臣,只为给刘彻铺路。
可刘彻才十二岁,纵使他咬咬牙多活一年半载,刘彻也不过十三四,皇帝的大权注定要旁落的。他只能在死前替刘彻布局一番,以保刘彻将来能够顺利掌权。
“你为了你的儿子不惜背上刻薄寡恩的名声,可知道我为了我的孩子也能做出违抗皇命的事情。”
刘嫖虽然被刘启这样直白讲述岁数不寿的话而感到难过惋惜,但却不代表为了这个弟弟可以放弃自己的孩子。
“说到底,你不过是要我和窦家都站在太子那头罢了。”
刘彻年幼,皇后王娡正值壮年,太后年事已高。相较于壮年的妻子,刘启一定会将权力暂且放在窦漪房那里,毕竟太后年纪大了,终究会把权力还给刘彻的。
但权力讲究的是制衡。
刘启也一定会叫王娡为首的外戚势力壮大,用来牵扯窦家。两股势力又拉又打势均力敌,刘彻的位置才能稳固。
这也是他把注意打到陈若华的头上的原因。
陈家只有她一个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却在朝堂没有根基。在窦漪房还在世的时候,陈若华和她能在窦漪房和刘彻之间转圜,若是有朝一日窦漪房去世,她和窦婴也能和以王娡为首的外戚抗衡。
不得不说,刘启的权衡之术已经用的炉火纯青。
“我可以用性命祈誓,我也好,陈家也好,一定会保护太子直到他能够独挡一面。”刘嫖真挚的看着他道:“若有违背死前定会被五马分尸,死后也会被挫骨扬灰。如此,你可安心了吧。”
这个誓言极重。
可是刘启却依旧不能理解。“阿姐宁愿发下重誓也不愿让阿娇嫁入东宫?”
刘嫖垂下眼去,“我在长安住了这么些年,后宫倾轧之事见的还少吗?”
“原来阿姐担心的是这个?”刘启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一来阿娇同彘儿青梅竹马,情谊非凡。即便将来二人生了嫌隙,但他们总是亲人,不会刀剑相向。再者若是能安阿姐的心,我大可降下旨意,只要阿娇将来不做危害天子以及社稷之事,那么此生她都是太子的太子妃,将来大汉天子的皇后。”
刘嫖却依旧不曾松口,她甚至有些忧伤的看着他:“即便我立下誓言,你也不信是吗?”
自古权力动人心,这世上能信的有几个呢?站队,背叛,在朝堂都是常见的事情。
“自我记事以来,阿姐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提点我。后来母后与我生了嫌隙,阿姐也一直替我在中间转圜。”刘启缓缓说道:“长姐,你如何能狠得下心,看到我死不瞑目呢?”
他这般说着站起身走到刘嫖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口。
恍然间刘嫖好似看到了小时候的刘启拽着她的袖子问她要点心吃。
“长姐,你就最后再帮弟弟一次吧!”
刘嫖闭上了眼,眼角泪水蓦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