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红色廊柱,或者石子。只是一条石板山路。
仿佛这才是仙山原有的景象。银发人默默站在一边,他想起来,最开始,也是栀子找到那条亭廊的。他蹦蹦跳跳走在山崖上(当时还是幼崽形态),手指一抹,亭廊就出现了。
——就像开启了某个结界——
栀子眼睛不眨地对女人说:“你看错了。是太着急了吧。”他歪过头微微一笑:“刚刚说到,你的孩子不见了?”女人尚未回过神来,瞳仁里残留着光球的余辉:“我的孩子——幺儿和空仔,我找不到……”残光慢慢熄灭,眼神也慢慢聚焦:“不在寺庙,山上也没看见……”她一下醒过来,像是忘了亭廊,转而记起什么可怖的事情:“幺儿,和空仔,被抓走了……”女人猝的睁大眼睛,一下钳住栀子的双手:“幺幺和小空被抓走了啊!那个疯子诗人,把他们绑走了!拿着刀把他们拖去了山顶!!——
“那个疯子诗人要杀了他们,快救救我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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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疾步向山上走去。女人——称呼是“幺娘”——拼命用刀割开挡路的树枝:“那疯人说,什么沾染灰尘的异乡人,冒犯了山巅神明,害得神明发怒让他写不出诗来!所以要上山顶!求神原谅!他一人发癫,还连带坑害两个孩子!仙山山顶艰险得本地人也不去啊,不会想把孩子献祭了吧?!”
栀子听了这话,眉形一弯。
“神明被沾染尘埃的异乡人冒犯”,说的自然就是银发人(“哥哥好威武啊~”栀子像在偷笑)。因为银发人是追随幻觉而来的,以峦先生的神经质性格,大概认为他的出现,是故意挑战了神明的存在吧。
但“坑害”一说,栀子就觉得无趣了。“把两个孩子掳走,峦先生有力气做到?尊嘟假嘟。”幺娘眼神狠戾地在前面开路:“他不只用蛮力,还通过哄骗!他说神明多么玄妙、会放出青色的小龙钻进人脑子——把孩子唬得一愣一愣,懵懵懂懂就被他拖上了山!”栀子听着,拨拨山壁上的扭扭草叶:“可你怎么知道,孩子们被峦先生骗走了?”“因为他们说好到我家里吃饭,等了半天都没过来(幺娘在寺庙附近置办一间住处,就是为了时时照料着幺幺。)!我找去寺庙,果然没见着他们人影!那个疯子也不在!”“也可能是跑出去玩了啊。寺庙其他人呢,怎么不帮你一起找?”“他们当然都串通好了!!——你什么意思?我亲眼在山上望到,那疯人拽着两个孩子往高处走——他拽我家幺幺的衣领!就是走的这条路!”幺娘一下急火攻心,抡起刀差点划到栀子的披肩:“你是不是不相信?是不是不肯帮我?!!“
栀子连忙护住披肩。“没有没有~”他露出满脸的乖巧:“只是想说——你这条路可能记错了。路上树枝密不透风,不像遭到过拉扯,怎么有人能走得过去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你看那条路,长着很多苍耳,种子被挂掉了。如果不是野兽,那就是有人曾经走过。”
幺娘一愣:“哦……你说的对。”三人换了道前行,不远处,果然在微润的泥土间看到少许几个脚印。
印记虚浮,能看出走得匆忙。但没有歪斜或者拖拽,不像受到推搡的样子。
栀子低头,看见草木上挂着一小片衣服,在风中飘抖。
他轻轻取下来,眼眸一眯。这是很薄的布料。
——不是说,山顶上清寒难耐吗?——
一旁的幺娘没注意这些,急急地还在向前赶路。
她忽然停下来,犹豫着向栀子问:“那前面——是不是又该换路了?有很多蜥蜴虫子什么的,也不像被人惊动过?”
栀子忍不住一笑:“也说不定,就是留下什么痕迹,才会引来动物的。”他那无奈又笑着的样子,倒有点像一个男孩子面对自己的母亲:幺娘这是紧张得连常识都忘了。又或者,很少去到这么深的山野吧。
他三两步上前,驱开虫蚁,歪过头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