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因为那几个月你总不清醒,这些让你痛苦,所以你选择遗忘。
只要接触到活人、见到真正的世界,你的认知就能恢复正常。
活人就在外面,真实的世界就在外面,就在太阳底下,去吧,快去。
被催促着,你将自己的手握上客厅的门把,可刚拧下去,呼吸道却开始喘气。
双腿发软、发麻,麻到几乎察觉不到左半边的疼,你又回忆起那些。
那些意大利人骂你,因为你是个黄种人,你是一个亚洲人,素未谋面,走在大街上,他们就会过来羞辱你。
他们不管你,管你冻死还是饿死、被人打死,全都是你的命,净是你活该。
他们只笑见你被他们的同胞强奸,就算你被打到出血、向他们求助,他们也轻蔑地笑着,眼看热闹。
你有的时候,很想把他们都杀了。
但你知道那样不对。
不可以做。
不可以做。
绝对不可以做。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出门呢?反正他们不会帮你,你死了与他们何干。就算你被虫子啃剩了骨头,他们恐怕也只会笑吧。
谁来……帮帮你……
怎样都好,只要能接触,愿意告诉你真实的世界是怎样,告诉你那些虫子根本不存在,你就能好。
可是这里没有人。
不想出去,你不想。心底唯留恐惧。
双手扭不开门把,脚下亦动不了。光是想到“要打开门走出去”,就让大脑因恐惧而彻底麻钝。
知晓这是应激反应,你想让自己正常点,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感情真是一种累赘。
理性争夺不回身体的主控权,自我犹如一名借宿在这具肉躯的外乡人,陌生地感受由不理解的情感带来的惊天恐惧。
感情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拖累。
如果你不是一个人类,就不会为世间的纷纷扰扰感到痛苦。
如果你是一个机器人,就算受再多的伤,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妈妈……妈妈……”
虫子攀上你的脊梁,几欲将你压塌。你的眼前闪动着它们口中伸出的触手——迪奥的肉芽与之相比,都显得过分可爱。
它们誓要插进你的皮肤里,深入你的毛孔、你的嘴唇。
它们妄图拆解你,侵占你内部的领地,转化你的生命,为这颗星球的一切新生哺育养分。
可这里的一切关你什么事?
就算这颗星球即将毁灭,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里不是生养你的地方,没有你的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家。
这不是属于你的地球。
不是孕育你的宇宙。
一个劲地跑。
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催促你赶紧跑——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如此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