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掌着剑,一手提着酒壶,高声笑道:“今有道君,甘愿入我蜀山一派,凭此信物,即可拜师学艺,传扬我蜀山道法。”
画面一闪,出现一支孔雀羽毛,它自己钻进信封里,引着信贴到那趴在桌上沉睡之人怀里。
现完这段回忆,画面消散,信纸亦变成烟灰散落,孔雀羽身上的荧光黯淡不少。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小婵和朴新再次见得仙家手段,更被方才凭空出现那人的气貌震住。
尤其是小婵,两眼放光,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那侠客,不拘小节,放浪四海。
那年轻女子同样呆愣住,她回到蜀山后,便一直陷入沉睡。期间几次醒来,都又念咒睡去。
心法许久未曾运转,按理早该陨落。却是蜀山灵气,自大阵开启便源源不断向她倾注,治疗她身上数年来的病痛与残缺,使她又平白活了许多年。
这次沉睡的时间最短,在梦中她恍惚感知到有人穿过阵法,便自己醒来。
面前倒真站了两个孩子,乞丐一样的打扮,还带着蜀山灵兽的羽毛和故人的留影。
她以为自己早该不记得了,该有一百年未曾见过的人,仅仅一个侧脸,过往的回忆便翩然而至叫人措手不及。
可惜甚至来不及留下大师兄的影子,什么便都没了。
幻想近百年的重逢就此化为乌有,女子心沉沉坠下,漠视身前的两个孩子,欲飞身离开。
朴新见女子失魂落魄,顾不得其它,忙说明这信物的渊源与自己来此的意图。
女子听了,眼睛渐渐有了神采,恢复几丝清明,却不置可否,飞身往不远处,弯腰在废墟中翻拣什么。
小婵和朴新摸不着头脑,犹疑着不敢动。
女子拾起一个满是泥土的圆盘再次回来,叫他伸出手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头。
出乎意料,那圆盘未像先前所见的那些灵物一样发出光芒,并未生出任何反应。
女子蹙眉,招呼小婵,同样让她滴了一滴血在上头,竟然还是不曾有动静。
她施展洁术,将泥土洗去,四下检查验看,确无残破,东西没有问题,那便是出在他们身上。
“我救不了,你们家人都没了。”她叹了口气,抛下这句冰冷的论断。
小婵本就是孤女,听了无所谓如何。她望向自家公子,见他呕得双眼一怔,直愣愣倒向地上,眼看头就要砸在碎石上。小婵慌忙扑过去,顾不得自己的血肉被碎石磋磨。
好在那道君并未十分无情之人,见他二人形状可怜,施法托住朴新,又隔空扶起小婵。
“你们二人可有何去处,这里并非你等久留之处。”
小婵闻言,忍着疼咬牙道,“回道君,我们都成了孤儿没有去处。外头四处打仗,我和公子好不容易寻到蜀山来,还望道君发发善心,收留我们。”
道君眉头微蹙,晓得这女孩所言不虚。他们带着蜀山的信物前来,故人情分不说,蜀山除恶扬善,怜悯弱小,他们到了这里自己自然不能甩手不管。
只是叫他们留下,两个凡人该如何生存?
“非是我不愿收留,蜀山破败多年,瘴气弥漫,凡人生存不易,留你们在这也是害了你们。”
小婵心一跳,鬼使神差开口,“我们带着信物,是否也可拜入蜀山学习道法,还请道君成全我二人。”
话音落下,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没同公子商议就说下这话,公子醒来会不会怪她,可外面民不聊生,她和公子又要去哪里飘零。
他是富贵窝里长大的公子哥,心性坚韧,爬山攀石又或者风餐露宿不在话下。可除了这把祸水东引带来的灾祸,着实没吃过多少人给的苦头,不晓得动乱之下,人心可怖到何种地步。
蜀山,果真是二人唯一一条生路。
道君亦陷入沉思,这是数百年来,她遇到第一个愿意拜入蜀山的人,该答应吗?
道君头脑中一片迷惘,心想,蜀山不是没了吗?怎么还有人想加入蜀山。
蜀山到底怎么样了,她想入了迷,不曾给小婵一个答复,也没再说要送他们走的话,自己飞身飘着不知隐向何处。
小婵喊了几声那道君也不曾理她,心里焦急,强撑着先安顿好朴新。
她收拾出一块空地,拾起从道君手中滑落的羽毛,悄声道:“变大。”
羽毛果真变大,她还以为先前那信碎了,羽毛身上灵光跟着黯淡,怕是失了玄妙,不意竟还能变成床铺大小,正合她的心意。
她将朴新抬到羽毛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他身边,奔波多日的酸痛在柔软的羽绒中得到抚慰。
小婵累得睁不开眼,不再担心性命不保,心下一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