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语调清冷,慢声道:“母后,这等杂事还是让臣妾来吧。”
谢明薇一步步走的极缓,裴行远原本阖着的眸,在听见她那一瞬,微微睁开,笑意如旧,“你来了。”
像是多年前,她在待嫁前一日忽然被心上人退亲,翌日便被裴行远封为后妃,入宫的那一刻,他也是这么站在宫城门口,冲她言笑晏晏的伸手,俯身低语,说上一句:“你来了。”
她本以为是幼时的无心照拂,得来他在自己裹挟进风言风语中的相护,可最后呢?
全是阴谋。
直到首辅全家秘密入狱,唯一的儿子病重垂已,才有曾经的家臣冒死传递消息。
退婚是裴行远所迫,首辅一家上下一百三十五口,是他所屠。
后来的后来,她险些哭到失声,才保下那人一命。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自请驻守边关,五年为期回京后,裴行远在一次宫宴上,亲自同她一起,给那人赐婚。
谢明薇伸手拭去眼角即将盈上的水雾,暗嘲道:怎么能不恨呢?
崇文帝驾崩
裴行远淡淡:“母后年岁过大,不宜劳神,先送回去。”
太后气得险些摔了碗盏,“裴行远,当年你暗害先帝可曾想过今日!”
积压多年的话吐出,老太太身形微颤,已经忍到极限。
床上的男人轻笑一声,“想过。”
建章宫明黄色的金幔随着梁顶落下,淡淡的光打在他侧脸,裴行远说:“但朕不后悔。”
“啪!”太后扬手扇去。
“死不悔改!你下去后有什么颜面去见裴家列祖列宗!”
裴行远脸被扇地偏向一边,他已经没力气反抗,只是勾着唇道:“人死如灯灭,朕从来不在意这些。”
“明薇,让人送母后回去,她年岁大了,燕北打仗掏空半个国库,办一场丧礼还算承担得起,若是两场同办,怕是对民生有扰。”
太后恨了他一辈子,要是气出好歹,黄泉路还同走,怕是要魂魄难安。
活着没什么不好,总有人想活着,但他却活够了。
太后脸气得愈发青白,谢贵妃难得听劝,唤了人进来扶她回宫。
建章宫恢复安静,遣退所有宫人后,裴行远微微一笑,拍了拍床畔,“过来,坐着陪我说说话。”
谢贵妃淡淡:“时辰到了,陛下该先喝药。”
院外的钟晷逐渐偏西,未时已至,天边日头渐退,残阳如血,一片火红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