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陈银儿悠然睁开眼睛,初生的太阳光金灿灿地照在轩窗上,素色的帘帐半垂。
陆淇已不见了踪影,嗅见屋里飘着一股清淡的艾草香气,陈银儿起来看时,便见陆淇正端着铜盆进来,濡湿了巾子递给她:
“崔大夫说,用艾汤洗脸可以活血。”
陈银儿笑着接过来擦了擦,忽然想起什么,向外间探了两眼:“诚儿还睡着吗?”
“是啊。”陆淇声音也放得很轻:“昨夜我在书房支了铺盖睡的,把床让给他了。那孩子伤还没好,昨天又太累了,睡得很沉。”
说着说着,陆淇的声音带起笑意:“睡得太沉的不止他一个,你也是睡得雷打不动,连昨夜三更时分苗公公来宣旨都没听见。”
“啊?!”
陈银儿吃惊地放下巾子:“昨夜三更宫里还传来旨意了?”
陆淇点点头:“是啊,今日起,我就不是太子侍读,而改任神机营将官了。具体就任什么职位,还得等三大营提督王公公来信才得知。”
“神机营?”陈银儿思索了一阵:“武将?”
陆淇突然摆起谱来,昂首挺胸收腹,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小娘子,见到本将军,怎么还不行礼啊?”
“哈哈,一点儿也不像!”陈银儿笑道:“改明儿我剪下一绺头发来,给你粘到下颌上就像了!”
姑嫂俩笑倒。
外间睡着的魏诚被笑声吵醒,揉着眼睛慢悠悠爬起来:“怎么了?”
“御弟哥哥醒了,早膳想吃点什么呀?”陆淇笑吟吟地问。
昨天傍晚吃饭,陆淇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想着反正不传到外面去,魏诚就随她叫了。
“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我帮忙烧火。”魏诚自顾自爬起来穿衣。
陆淇哪能让他动手:“你就歇着吧,我早就做好了,别嫌弃清粥小菜太寡淡就行。”
魏诚自然不会嫌弃,他小小的身体里有着大大的要强,不肯陆淇帮忙洗漱,吃过饭洗了碗,还把院子里的花儿都浇了。
陆淇有点担心他的身体状态,让他回来休息,可魏诚半点也闲不住,多坐了会儿就跟身上长了跳蚤一样,抓耳挠腮的。
“真跟你哥一个德行。”陆淇无奈道:“他也是个上蹿下跳的。”
魏诚忙坐直了:“抱歉,陆大人。我就是觉得白住您的宅子,又白吃您家的茶饭,总得干点什么弥补一下才行。
你又不肯收金银,只能这样了。”
陆淇愣住了,心中感慨良久,最后汇成一句话:“回头我帮你请一位举人开蒙,你也十岁了,该读书了。”
……
早饭后没多久,东宫就来人接走了魏诚,想来朱厚照有了个新玩伴,巴不得天天和他腻在一起。
陆淇被指派进去的神机营,属于京师三大营之一,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掌管。
京师附近的军营将官,一来地位较别处更高,二来少有战事,军务也比较清闲。
所以虽然弘治帝亲自下旨,直接任命了陆淇,但在神机营原有人员的调剂上,还是需要费一番心思。
因此,王公公特意派人通知陆淇,何时就任等他的通知。
反正现在闲来无事,加上昨日没来得及登门拜访,吃过早饭,陆淇便再次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再入北镇抚司,陆淇早已不是几个月前如履薄冰的小主簿了,拜朱厚照所赐,陆淇已经成为了锦衣卫的自己人。
腿着到了北镇抚司门口,陆淇出示了锦衣卫腰牌,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侧门。
上次来去匆忙,没能仔细观赏北镇抚司的内部景观,陆淇顺着道路一路走一路看。
布局与余县衙门有所相似,入内便是一个黑砖大影壁,绕过影壁往里是前厅,两侧雨廊檐下放着口大缸,四下里安安静静的,只隐约嗅见月季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