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衙门这么个布置,说它是位清雅文士的私宅也不为过,哪像个以拷问、私刑闻名的特务组织基地?
不过再一考虑。
当今天子弘治帝本就是一位性格宽容仁慈的皇帝,他对擅长酷刑和探听情报的特务们不感冒,致使锦衣卫业绩不佳、门庭冷清,这也是有可能的。
穿过前厅,就到了正堂。
循着月季香气,陆淇走到了一扇眼熟的乌漆门前,有个声音叫住了她:“可是陆筠陆佥事当面?”
转头看去,来人正是上回来时,给她开门的那个严肃锦衣卫,正朝这边微微行礼,陆淇忙还礼:“敢问尊驾是?”
“当不起,卑职锦衣卫掌刑千户钱宁,见过陆佥事。”钱宁低头道。
他上前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指挥使大人算得,陆佥事必会在今日来我北镇抚司,一早便命卑职在此等候。”
陆淇随着钱宁进入门内,穿过廊道,就看见指挥使牟斌坐在半墙盛开的月季之下。
小院里有两口鱼缸,月季底下摆着石桌石凳,桌上有一壶香茶、两个茶杯,牟斌正在花阴底下看书,钱宁低头道:“指挥使大人,陆佥事到了。”
两方礼罢,牟斌招呼陆淇坐下喝茶。
“听闻圣旨已下,陆佥事调任兼了神机营,真是少年英才呀。”
陆淇露出感激的神情:“卑职些许薄才,都承蒙皇恩浩荡、太子谬爱,故而赏赐频频,卑职实在惶恐。”
牟斌笑了一下,亲自给陆淇倒了杯茶:“这官职虽是太子为陆佥事所求,但终归是陛下赐的,绝非随口拣了一个职位,想来圣心定是有所考虑。”
“?”陆淇心中一动。
“锦衣卫乃是皇帝亲军,陆佥事往神机营就任,总不能像今天这样步行来去吧?叫营内将官们看了笑话。
这样吧,我拨与你一名百户调遣,名叫岑群,你曾见过的。”牟斌命钱宁叫出个人。
陆筠一看,果然是老熟人,就当日在京城门口,拦住陆淇马车的那个锦衣卫首领。
“卑职见过陆佥事!”岑群恭恭敬敬地见了礼。
锦衣百户虽然是低级军官,手下也是有亲随兵卒的,牟斌把他拨给陆淇,相当于给了一支锦衣卫小队的指挥权。
这份礼可不小,陆淇连忙道谢。
就听见牟斌突然搓着手笑道:“陆佥事,那天下富豪的玩法颇具新意,我也爱不释手。求人从皇宫大内拓了一份出来,今天既然你这创始人在,不如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陆淇也只能答应,便和他下了几局。
别说,这位牟指挥使着实是下棋的行家,要不是钱宁突然来报,有人要拜访牟斌,陆淇八成会被他杀个片甲不留。
“既然指挥使大人有客来访,卑职这便告辞了。”陆淇趁此机会连忙起身道。
牟斌微微颔首:“好,钱宁送客!”
看着陆淇远去的背影,牟斌翘起二郎腿喝了口茶水。
回来后,钱宁疑惑地坐在石凳上:“大人,他在锦衣卫不过挂一个虚职,如今又要去王岳手下为将官,何必再给他配个百户调遣?”
牟斌闻言,笑道:“哈哈哈,你可知此人是个什么来头?”
“他不只是个江南来的才子吗?京城里大小才子无数,允文允武地也不少见,怎的就只有他能得到大人的青睐呢?”钱宁捻起棋子。
牟斌摇摇头,喝了口茶:
“物以稀为贵,这京城里聚集了多少天下才子?才子一多,也就不稀罕了,所以我看中的不是他的才干。
而是天家对他的态度。你看出的是他有些才干,可我看见的,却是此人奇货可居!
或许靠着他,我锦衣卫的威名有朝一日能再次盖过东厂和西厂。”
聊了一阵,牟斌摆摆手:“来,陪我再下一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