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妈每天洗的。你的头发,是我妈帮你剪的,你每天吃的饭,是我妈早晚给你做的。我妈哪里对不起你了?”
陆文康戴着眼镜的双眼,隔着厚厚的镜片看向了陆铮,“就是娶了这个败家的娘们,我才会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十几万的债啊,要不是这个女人,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着,他愤愤地拍了拍那两条还没有知觉且瘦巴巴的腿。
无能的男人的逻辑总是这么好笑。
他们从不谴责自己的无能,却会对一个勤恳努力的女人百般苛责。
就好像,他们踩在女人的脊梁骨上,吸着女人的血活了一辈子,最后还要给自己冠上“被拖累”的名号。
陆铮感到一阵好笑,哈哈地笑出了声,她看向陆文康,
“爸爸。”
陆铮的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的泪珠,“可能是你现在生病了,脑子不太清楚,需要我提醒您吗?妈妈的债,是我还的。您每天在家里的吃喝拉撒睡,包括水电费,都是我和妈妈负担的。”
“不要说现在了,就说之前……”
陆铮露出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我小的时候,你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一回家就当大爷,当完大爷过年结束了,拍拍屁股走了以后,倒是连钱也给得不痛快。”
“你啊,只记得自己挣得那仨瓜俩枣,就觉得自己特别的厉害。”
陆文康瞪大了双眼,“你……!”
陆铮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而是接着说,“我的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呢?她明明温柔体贴,能干善良,却因为遇人不淑一辈子被困在了漩涡当中。”
“而你,像个米虫一样寄生在我的妈妈身上,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一滴热泪从陆铮的眼眶滑落。
“你口口放屁!”陆文康的脸涨得通红,他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我这一辈子挣了六十万!都是被你妈给败光了!”
“呵——六十万,很多吗?”
陆铮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她在笑,也在哭,“我妈这一辈子勤勤恳恳的上班,挣的钱远不止六十万。”
她在笑陆文康的厚颜无耻,也在哭晏霞的可怜,更是在为她——为陆铮自己的未来感到可怜。
“……”
屋子内遍布陆文康的喘息声,陆铮想,陆文康现在应该会庆幸吧——庆幸现在病房里,除了她和他,没有外人。
毕竟自己这个爸爸啊,最好面子了。
陆文康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看看你妈,都把你教成什么德行了。”
闻言,陆铮本就苍白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她走到陆文康的床边。
陆铮的个子高,再加上陆文康正半躺在床上,两人之间形成了另一种微妙的居高临下的姿势——
“爸,我觉得你脑子还是没糊涂的。”
陆铮轻笑了一声,“你看啊——明明现在,是我站在这里指责你,你却还是在喋喋不休地诋毁着妈妈。你不是脑袋糊涂,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对吗?”
陆文康在用自己身体力行的行动,告诉陆铮——她渴望的父爱早就烂到了骨子里。
陆铮对上了陆文康满是怒意的眼神,“你就是太清楚了,你太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了。你在害怕,害怕我不赡养你,害怕我不愿意出医药费去救你,但你又不满——不满你作为父亲的、可笑的权威被你的女儿所挑战,你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在你眼中这个家庭食物链最底层的人——也就是我的妈妈,去贬低去埋怨。”
“你真是太可笑了,陆文康。”
陆铮强忍着哽咽,居高临下地睨着病床上的陆文康,
“是你毁了你自己,你不仅毁了你自己还毁了我的妈妈,现在……你还想要毁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