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手头事物速速交待给高兴,你随相公去吧。”
“黄叔叔,出了什么大事?”岳云一把拉住黄纵的臂膀。
黄纵的无奈、痛心、彷徨,此刻大吼了说:“问我?我去问谁个!”
一阵沉默后,黄纵才大致说出今天发生在张俊都督府里的尴尬痛心一幕。
岳飞带了几名军中要员去张俊都督府,原来是要奉了皇上的折子去同张俊商议接管刘光世的军队,不想张俊却迟疑的告诉他,官家已经改变了原来的意思,暂且由他和岳飞商议了由谁来接管刘光世的兵马合适。言外之意就是官家不想将刘光世的兵马给他,而是问问他岳飞谁更适合来接管这些军队。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说话如戏言一般,出尔反尔。更令岳飞恼火的是,怕是官家对他心生了提防,不然如何忽然改变了主张。岳飞心里火气顿生。他和众将和主事欣喜而来,却是一盆冷水淋头。
但岳飞虽然年轻,毕竟是久经朝中沉浮事,处变不惊,也只得以国事为重。
张俊知道此事前后的来龙去脉,还是小心的逐一问岳飞:“鹏举,依你看,谁来接任刘光世的职位来统领刘光世的大军最为合适?”
岳飞沉吟不语,似是在思考。
张俊试探说:“若说威信,王德在刘光世麾下多年,也是威信罪高。让王德做都统制,再安排个文官,我看。就吕祉为督府参议,这样怕是最为妥当。”
张俊询问的眼神看向岳飞,似乎是在安慰说:“鹏举,事已至此,官家的圣意如此也是难更改。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烫手的山芋吧。”
张俊对岳飞的敢情很复杂。他欣赏岳飞的胆色和才气,几次岳飞打了漂亮仗他都直言不讳的对赵构夸奖这位后起之秀,一再提拔岳飞。岳飞曾是他的下属,张俊也是抱了当伯乐的心思乐得去提拔他。但岳飞后来在军中官职越来越高,让张俊都免不了有些嫉妒。虽然岳飞每次见了他还如见了官长一样的恭敬,谦逊守礼,但在一些大战中被岳飞的光彩射得耀眼时,张俊对岳飞也会生出怨愤。
岳飞思忖片刻,微微摇头:“王德与郦琼素来不和,两人有过积怨,一个小心眼,一个大嘴巴。若提拔王德,让郦琼在王德手下,必然引起二虎相争。”
“不是老夫安排了吕祉尚书为督府参议了吗?”
张俊考虑多日的想法被岳飞轻屑地推翻,心里有些不快。
岳飞却毫不退步地说:“吕尚书不过是书生,任他再有才华也是不懂军事,怎么服众?”
张俊心想,怕岳飞还在为官家忽然改变主意,把刘光世大军调拨给他,重新任命官员而生气,于是又忍气吞声的问:“那,王彦怎么样?”
岳飞否定的话语更加不假思索:“郦琼本来就看不起那有勇无谋之辈,这还不如王德呢。”
张俊心里火气顿起,想王彦也算你岳飞昔日长官,你如何如此轻蔑的议论,不定私下如何谈论本帅?
于是又说:“那杨沂中总该可以了吧?”
杨沂中是岳飞的结拜兄弟,岳飞平日叫他十哥,亲热得很。
不想岳飞又是摇头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草率处之,沂中和王德一直穿一条裤腿,谁都知道。沂中为人是老好人,他和王德在一起,谁管谁呀!”
张俊怫然大怒,拍案而起怫然冷笑:“放肆!天下莫非你岳飞,没人再能统帅刘光世的大军了!”
岳飞惊愕的望着张俊,忽然脸上露出风轻云淡的笑意,缓缓起身,义正词严的毫无惧色反驳:“张都督说是问岳飞的意见,岳飞不敢不实言以告,哪里是为了自己多得些兵马地盘!”
于是岳飞缓缓一揖。一抖袍襟告辞出帐,上疏请求解除兵柄上庐山为母亲守墓。
黄纵的故事讲得岳云和高兴面面相觑,高兴却说:“为臣难以尽忠,为子还不能尽孝吗?”
一句话点出来诸多无奈。
岳飞挂冠留书后,就去了江州庐山东林寺,给亡母“持余服”守孝。
而父亲这种令人吃惊的犯上举动,令岳云惊骇之余也有了担心。
白天,岳飞头戴箬笠,手持尖担,腰插板斧,足着芒鞋,带来岳云穿行在山间,不时用手捧了清冽的泉水喝过洗把脸,或是望着秀丽山川慨叹。
岳云有事看了时机劝父亲:“爹爹,大臣的辞呈,都要官家恩准才可以,爹爹如此挂印扔下大军来庐山,是不是欠妥。”
岳飞回头看看儿子,儿子如今十九,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
“此事不是你为人子的能议论的,不要再说了。”父亲的话有些厉声,岳云沉默不语。若是父亲如此说话,就是在警告他不要再buzz进退的讨打。
山端飘过一阵乌云,父子二人去一个山洞避雨。
岳云又看看父亲的脸色试探说:“高兴哥昨天来过,见父亲在寺里诵经进香,没能等了父亲出来就走了。高兴哥说,兵部侍郎张宗元被张俊都督派来鄂州监管岳家军。但将士们都不服他,不听号令,处处顶撞,士气低落。有很多人见父帅不大可能再回岳家军,都纷纷辞职解甲归田而去。”
“当兵打仗为了是国家朝廷,又不是为我岳飞。”岳飞怒道。
“爹爹,官家不会生气吧?毕竟爹爹挂印而去,让旁人看来多少有点撂担子赌气的味道。”岳云调皮的扮出笑脸,父亲却望望洞外的雨帘,伸手怜惜的摸弄他的头。忽然一把将岳云掀翻在腿上,举手就要打。
慌得岳云连声喊饶,如逗趣一般,岳飞放开他说:“皮子痒了就说话,爹如果除去军务,有的是时间教子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