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是正品?”沈双竹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如果关棋音没死,你猜你能活多久?”“你这张嘴可真够令人讨厌的。”“真巧,我也这么想。”关梦打了个喷嚏,“温度高一点。”“遥控就在椅子上,自己去拿。”关梦摁铃,让护士过来帮忙调低了温度。绝了。沈双竹心说,绝了。关梦舒服了,往床头一靠,手一伸,“剧本呢,给我。”沈双竹把剧本给她,出去走廊上吹风了。从窗户的玻璃缝朝里看,关梦安安静静地捧着剧本,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倒是很专注。沈双竹抬头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忽觉眼前一片暗淡。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关梦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沈双竹,那时她也不过刚进沈家没多久,有一天柳希龄又抱回来一个孩子,是个尚在襁褓的混血女孩,长得非常漂亮,柳希龄说那是沈玄在外面的私生女。关梦如置冰窖。不管私生女的名头有多难听,沈双竹都姓沈,是沈家人,而她只是一个福利院抱来的弃婴,全国那么多福利院那么多孤儿,柳希龄挑中她是概率问题,而抱回沈双竹是血脉相连。她问柳希龄,沈双竹的妈妈是谁,柳希龄没有回答,只是变本加厉地宠她。沈双竹小时候很黏她,可是她好害怕,害怕有一天沈双竹的生母会找上门来,向关棋音绑架周梦琳一样把她绑走,害怕那个未知的女人也会带枪,她枪口逃生一次,应该不会有第二次的好运气了。她承受了太多没来由的恶意,有人对她好,她觉得不安,可她更加受不了哪怕一点点恶语相向,她像一盏风中不断摇晃的烛台,别人觉得她身在高处众人膜拜,不曾看见她漂亮的莲台里已经油尽灯枯。很多时候关梦都在想,活着是为了什么呢。生命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无聊到她连捉弄别人都没有任何快|感,可是有那么多人都在用力地呼吸,用力地生活,用力地繁衍下一代。人必须很痛很痛,才有力气对着下一秒使劲。关梦是一个被剥夺了痛感的人,摇摇晃晃的记忆残片,大起大落的演员梦,一步之遥的奖杯,最后平静惨淡的死亡,她不知道如何定义自己的人生,坏透了,糟透了,唯独演戏这件事能让她痛一点,看起来鲜亮一些。关梦下午去片场时戴着墨镜,她刚刚在车上和沈双竹吵了一架,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下车后钟瑶第一个扑上来,抱着她就不撒手了,“呜呜呜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们了!”“我们?” “喏,”钟瑶指了指片场里,“太太和塞莉都来现场探班了。”塞莉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搭理摆在柳希龄面前的杯子,“在外头呆了那么久,怎么今天突然进片场了?”“小梦很重视这场戏,让我务必来看。”柳希龄给自己倒了杯茶。“那真是难为你了,捏着鼻子来看戏。”“你要是不想下次开会被我骂得狗血淋头,就最好乖乖闭嘴。”塞莉扑哧一声笑出来,“哎,我好害怕哦。”关梦和沈双竹到片场时两人之间的气压有些低,关梦进化妆间做造型时沈双竹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她旁边,但两人基本全程零交流,这让习惯了她们你来我往暗戳戳秀恩爱的化妆师颇感意外。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要拍的戏,她们二人看起来略显低沉一些也是正常了。关梦化完妆出来,气质立刻与刚才,或者说与之前都有了不同。脸还是那张清丽柔美的脸,但眼神透着一股压抑和狠决。旁边的沈双竹同样神色凝重,工作人员心道两位老师这是都已入戏了。今天柳希龄破天荒地从房车上下来,来到片场就像微服私访一样,一身剪裁有度的女式西装被她穿出了龙袍的气势。魏楚正在和摄影讲解分镜构图,见柳希龄过来了有些意外,她笑了笑,“不用管我,你们忙。”于魏楚而言,陈年纠葛都已过去,柳希龄是个好说话的老板,也是个关心孩子的长辈,两人点头打了个照面,柳希龄低调地坐在了片场角落的休息区。大boss和国际影后同时来探班,今天这个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刺激了。跟拍导演蠢蠢欲动,有点紧张地跑过去和她们商量能不能在片场花絮里出镜。“我没问题呀,”塞莉笑容随和,不动声色地内涵了柳希龄一眼,“不过柳总不是圈里人,可能不太方便呢。”“没关系,你拍吧。”柳希龄对跟拍导演弯了弯眉眼,敛去内里锋芒,看起来温柔十足。塞莉抖着肩膀笑起来。片场里还在调试机器,关梦坐得笔直目视前方,要了一杯水兀自喝着,沈双竹让厨房榨了杯西瓜汁过来了。关梦的目光转过来一点,“你怎么不说厨房还有西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