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痴穿黑白道袍,面上略有惨白,应是伤势未愈。
孔枢着灰色麻衣,面上无有血肉,双目浑浊无光,枯干瘦弱,好似风一吹就会陨落。
“许久不见,孔兄衰老至此。”姜行痴捻须,问道:“黑风山上法天象地,不知孔兄用去多少寿元?”
“一息十年。”孔枢闭目道。
姜行痴略略回想,道:“那就是百年了。”
“不止。”孔枢微微摇头,“神通秘宝一出便如江河破堤,缺口由小而大,水势愈盛。眨眼间便耗去我一百七十年寿元。”
“这神通还能再用么?或是邹道友和池道友能用否?”姜行痴好奇问。
“需得秘宝支撑,禁法相合。”孔枢睁开眼,“只有我能用。”
“原来如此。”姜行痴歉意一笑,“我辈鼠目寸光,山间野人,从未见过这等化神之威。”
“只仿其形,未得其意。若是化神亲临,岂有尔等逃脱之机?”孔枢道。
“化神亲临……”姜行痴向往之极的看向万寿山,随即失笑,道:“先前鄙派顾青山陨落之时,木妖上门拜祭。向师兄请木妖拜访贵派,试问借用福地渡劫一事。彼时贵派玉壶老祖仍在,木妖求见而不得,只能与那夏予丰商议。”
“向无回许的什么条件?”孔枢问。
“我向师兄许下条件,若是事成,日后桥山与守天阁一体,桥山存则守天阁存。”
姜行痴笑了笑,道:“而夏予丰却欲让我向师兄拜玉壶老祖为师,且先驱使两百年,而后才能登万寿山。事若成,入守天阁为长老,再远赴北荒域听命。”
“不算苛刻。”孔枢道。
“孔兄,若是入北荒域参战,无异于赴死,怎不算苛刻?”姜行痴苦笑一声,“我辈求道,固然不惧生死,可这般将人视为奴仆,有违向师兄追索之大道。若是真跪下了,那大劫必然过不去。”
说到这儿,姜行痴又有不屑,“再说,向师兄得无相道主一分传承,自是无相道主座下弟子,贵派玉壶子也配言师?”
孔枢浑浊的双目猛然明亮,凝视着姜行痴,道:“无相道主座下之人在中州给人做狗,凭向无回也配称道主座下弟子?”
“受其恩惠,心向往之,自是弟子。”姜行痴道。
孔枢不屑一笑。
“人言向师兄霸道,其实向师兄是最好说话的。”姜行痴也不跟人家生气了,“向师兄说贵派是为存续而来,不可斩尽杀绝。是以贵派可以在此立足,不过凡俗需移风易俗,所留修士不得过五千,邹池二人尽可久居,但需听周回山号令。”
孔枢不由得笑了,道:“这般说来,我守天阁道统不存,还需将大半修士遣送回北荒域?”
“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姜行痴笑了笑,道:“道兄以为如何?”
“我若不同意呢?”孔枢问。
“那无非两败俱伤。”姜行痴笑的轻松,“可待下一次谈时,条件就要换了。”
“向无回不来,我不会走。”孔枢仰头看天,苍老枯干的面庞上挂着两颗浑浊无光的双目,似有对世间、对大道的无限眷恋,“我总要看一看东海域中能问鼎化神的人物是何模样。”
“向师兄在祭炼贵派的玉髓,怕是偷不得闲。”姜行痴笑笑,道:“我知孔兄道法通天,即便无有秘宝和化神遗物襄助,也难有敌手。登高寂寞,我已为孔兄请来一位绝顶之人,聊以消遣。”
孔枢闻言,看向姜行痴。
“元婴境之下,同阶内的境界之差其实寥寥,尽可以术法神通,乃至经验补齐。可一旦证道元婴,境界之差便似天堑。”姜行痴很是认真,“但这世上,就是有人无视这天堑。练气境强杀筑基,筑基境强杀金丹,好似探囊取物一般随意。”
“我虽未圆满,却已不远。”孔枢表情平淡,“陈致远不过初境,怎敌我手握大道?”
“我请李沉玉同赴道隐宗,细说道兄之能,陈天人说胜算有六成。”姜行痴仰看万寿山,“陈天人一贯谦逊,说是六成,怕是有九成。如今李沉玉传来消息,陈天人已晋中期境界。”
“孙抱朴剑有古意,离火道人怀祝融印,云无咎人化万方,陈致远比之若何?”孔枢问。
“孙抱朴可上山采茶,离火道人可点炉烧火,云无咎可烹茶待客,此皆庸庸碌碌之辈,安能与陈天人相比?”姜行痴道。
孔枢闻言皱眉,一时间他也被糊住了,拿不准姜行痴话中真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