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再想那些事了。”他轻声说,呼吸拍打在贺逐山耳根,贺逐山立刻觉得那一处在发红发软,“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那些都不重要。留在我身边,我想一直陪着您。”
贺逐山没有回答,太阳完全落下去,彩云消散,夜色翻涌。
阿尔文又说:“我会一直陪着您。但您会留在我身边吗?”
那一刻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贺逐山无端这么想。
“疼吗?”手忽然撸起裤管,轻轻在贺逐山小腿上点了点。
那是昨晚被锋利的元件板划出的血口,已经结痂了,但蜿蜒狰狞地攀在那儿,像一只刺眼的蜈蚣。
“……还好……”贺逐山斟酌道。
“别再弄伤自己。”对方低声道,“我会生气的。那样我只能用自己方式来保证老师绝对安全——一般会比较极端。”
同尤利西斯一模一样的偏执与强势,贺逐山忍不住要在心里翻个白眼。但不知为何,对方表露的这种带着强烈压迫感的占有欲微妙取悦了他。
“……你们联盟的人都这样吗,动不动就……”
关来关去的。
面对贺逐山意有所指的调侃,阿尔文没有回答。他把头轻搭在贺逐山脖颈间,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贺逐山……”
这一次没有叫他老师,而是他的名字。
于是贺逐山忽无端感到一种悲伤——他觉得阿尔文正带着一种他不知缘由的悲伤拥抱他。他不知道这种悲伤为何而生,但他觉得阿尔文好像是在拥抱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影子,一段注定会醒来的梦。
所以阿尔文伸手拥他入怀时,贺逐山顿了顿,最终没舍得推开。男人慢慢低头,撬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地偷去一个吻——一个交叠着喘息、心跳、错乱和迷蒙的吻。
他的手轻轻搭在贺逐山脸上,摩挲着他的眼睑、脸颊以至于修长的脖颈,仿佛在抚摸一件珍宝。每一寸移动都会激起一阵难能自抑的轻颤,贺逐山叹气,决定纵容胆大妄为的学生……也纵容自己。
海边昏暗,唯有月光幽幽铺在两人身上,照着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
亲昵却疏离,热烈却绝望。仿佛曾拥有过无数次、又被彼此遗忘的交欢。
*
阿尔弗雷德被抱回床上时,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阵锁链晃动的清脆声。很快,尤利西斯走回床边,“咔”的一声,那枚皮质手铐又回到阿尔弗雷德手腕间。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是兄弟。解开。你这是非法囚禁……尤利西斯!”
阿尔弗雷德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对弟弟进行无用的道德说教,但显然,对方总是听不进去。
“你生病了,哥哥,”尤利西斯说,“医生评估你的心理和精神状态都不适宜进行过多的社交。大量摄取无用信息会对你造成刺激,继续生成一些无谓的胡思乱想——”
“够了,你我都清楚那些评估报告是怎么伪造的。尤利西斯!我警告你——”
阿尔弗雷德奋力挣扎,把铁链拽得哗哗作响。这个声音也许惹怒了维序官,他的弟弟微蹙眉头,带着不耐与责备向他看来。
尤利西斯快步上前,有一瞬间阿尔弗雷德以为他会对自己做什么,有几次他见过尤利西斯如何审讯那些反叛者——
但尤利西斯只是仔细检查手铐内侧的软垫。
“别伤到自己,哥哥。”他说,“如果又伤到自己,像上次那样……我就不得不用你最害怕的方式对你进行惩罚。”
一线光从未合拢的窗帘缝隙中钻进来。那是这间阿尔弗雷德永远无法逃离的困室中唯一的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阿尔弗雷德望着尤利西斯的眼睛忍不住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最亲密、最懂事、最喜欢跟在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尤利西斯,会变成今天这样?
阿尔弗雷德记不清。此时,他只是望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感到极度疲惫。
“你总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尤利西斯微微眯眼,手指划过他脸庞,“你知道我永远舍不得对你做什么,我永远会因为哥哥的恳求甚至求饶心软,于是一次又一次……哥哥,你总是这样。”
“你已经错得够远了。”阿尔弗雷德扭头躲开,“尤利西斯,你清楚你都做了什么。结束这一切,尤其是……这种畸形的关系,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那样,而不是一错再错——”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尤利西斯冷笑着打断,“‘回到从前’?哥哥,这恐怕是你一厢情愿。我觉得现在很好,甚至再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好了——哥哥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不用再听你滔滔不绝谈论你那些同事、学生、朋友;谈论你希望离开我,自己去另一个城市深造;谈论你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抛弃我!”
“尤利西斯——”
“不用解释。你总是要离开我——你总是在我和别人之间选择别人,在我和世界之间选择世界。对你来说我无足轻重,可是对我来说,我只有哥哥,我也只会选哥哥。所以只要给哥哥一点机会,你就会像昨晚那样逃走……我不能再给你这个机会了。”
“……尤利西斯!你为什么总是在胡思乱想?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抛弃你——”
“你就是这么做的。只是你不记得了。到那时你甚至不会承认还有我这么一个弟弟……”
阿尔弗雷德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世界上我最爱你,我可以为你做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