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贺逐山反手拔刀,机械长刀微微一震,在黑暗中迸出鹤唳一般的锋鸣。
寒光闪过,长刀出鞘,贺逐山像握十字审判之剑那样握紧刀柄,高高举起,同时闭上眼睛。光点开始向长刀汇聚,空气逐渐凝实,衣角在狂风中猎猎摇动,从远处望去,他孤独的背影仿佛废墟上最后一面屹立不倒的石碑——
长刀骤然落下,深深刺进地面。光波震荡,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重组声——
“造物”。他的异能是分子重组。系统将人完全数据化,便意味着变异者的异能基因也随之被上载。那被主人遗忘的能力从未消失,只是静静蛰伏,等待某一天限制解除,它便将百倍、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
“轰——”
最后一间名叫“WHITE”的安全屋终于碎裂,屋外,反世界的城市大地上,火球还在不断落下,建筑还在不断倒塌。然而,随着这把刀的出现,随着这道光,它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时间流逝也越来越僵滞。天穹依旧血红,烈焰依旧燃烧,漫天奔涌的火与云却逐渐在那人面前停下。在巨大的神的投影面前,男人的影子显得如此渺小,只是漆黑的一根火柴,根本不足为提。可当他再次举刀,代表审判的长刀悍然落下,废墟间的瓦砾开始向上飞升,滚滚落下的火球开始向后倒退,曾坍塌的建筑斜立而起,碎作千万块的玻璃重新雪亮如镜……
世界沉浮,原则修改,时间扭转。
莫比乌斯环的大门逐渐敞开。
从长刀落地处开始,向前,路面不断延伸,一边延伸,一边旋转。“纸面”开始向一侧扭转,10度,20度,圆环另一面的“正世界”,也就是废土世界,正在从黑暗中爬出。那个世界的建筑逐渐露出矮矮一角,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像地球自转一样,逐渐转向晨光。于是,在无尽的黑暗空间中,世界奔腾不息,不断被解构、重组,不断向前“生长”,莫比乌斯环逐渐成型。
45度,废土世界的晨光缓缓升起;90度,平面两侧,两个世界的城市建筑水平伸向远方;135度,反世界的太阳坠入黑暗,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日落;180度,废土世界出现在眼前。正反两个世界已然连通,成为一个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此刻,贺逐山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那就是离开反世界的大门。
世界静寂得仿佛没有其余生命。
只有拿着刀的男人孤独向前,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永夜降临般的声响。
他搭上门把手的瞬间顿了顿,漠然回头,背后不远处,神也正看着他。
“忒弥斯,现在你得到答案了。”
忒弥斯沉默良久:“现在我得到答案了。”
“那么,请你转告水谷苍介,”他淡淡道,“现在还有时间写遗言——无论他在哪,以何等方式存在,我都会找到他。我会把他碎尸万段,挂在他最引以为傲的秩序部大楼上,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说罢,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对忒弥斯礼貌地点点头,转身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
黑暗的尽头是一名少女,白发白眸,隐隐散发光晕,就像一个透明的影子。贺逐山没见过她,但她却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站起身来,对贺逐山福了一福。
“Ghost,”她轻声说,“终于见面了。”
贺逐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叫清子,我们在A的‘重临’梦境中见过。”
“那也算见过么。”贺逐山笑了笑,打算径直越过她。
“你在‘重临’中杀了他八次。每一次,A都会比上一次更犹豫、更茫然,更激烈反抗,试图在‘重临’中修改已经发生的事情。”
贺逐山站住了。
“——‘重临’是我的异能,很久以前,我为水谷苍介服务。”清子抬头,毫无畏惧地迎上男人冷冰冰的目光,“后来,在他下令处死所有异能拥有者之后,我被忒弥斯上传到了这里。”
“忒弥斯让我做一件事,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看——”
清子转身,望着巨大的源处理器,其中有一团小小的光点。
其它记忆数据不断被打散、切割、重组,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的缝合的尸体,只有那团光点巍然不动。
“那就是阿尔文最本源的记忆,忒弥斯将它放在这里。不过,并不是忒弥斯困住了他,而是他困住了他自己,在一件……甚至你都不知道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的事情里。”
“真实世界中的A,正在一具小小的休眠舱里昏睡。”清子挥手,投影出现,成千上万的休眠舱出现在贺逐山面前,他们就像大棚土豆一样深埋地下,被仿生人看护。
“水谷苍介即将下达摧毁所有休眠舱、也就是摧毁所有人类的命令。他一定要建立新世界。”
“如果你想唤醒A,你必须亲自将他带出来,找回他迷失的本体。我想我不必提醒你了,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清子让出一条路。她甚至懒得问贺逐山的选择。
贺逐山走到源处理器面前,伸手,光晕吞噬了指尖,意识开始被那个世界吸入。
他忽然回过头,问:“水谷苍介为什么命你对他使用‘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