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这只吧。”郁桃抚着发髻回头,几分惊讶,“这是昨日母亲送的套头面,我正想到底是戴那套石榴宝梳还是这套红宝石攒珠花呢。”显然这套红宝石头面和衣裙更相衬,她揽镜偏头照了照,很是满意,弯着眉眼道:“果真不错。”韩祎扫一眼镜中,面上虽未作何表情,眼中却有惊艳一闪而过,他知她是生得貌美。郁桃从镜中和他的眼神晃晃对上,只稍一瞬,心里起了点甜味儿。都说多深沉的人眼神里都藏不住心思,她没看错的话,那个眼神应该是有几分夸赞才对。哼哼他虽不多说什么,但她知道从京都到平阳城之后,便不再一样。只是想起这堂堂闫韩侯府世子那日站在郁府西角门外,说她郁桃‘丑的无人敢要’,她心里莫名憋这一口气咽不下。许是好胜心作祟,本来嘛新妇应该端庄才对,性子更收敛,只是现下兴致上头。郁桃趁着丫鬟都忙着布置早膳收拾妆点,溜去另一边。男子拾掇起来,自是比女子要简洁许多,动作极快,入门时,七宿正环扣腰带。内里人墨发竖髻,眉目似清风朗月,连小轩窗外的松竹也黯然失色。郁桃摩挲着下巴啧啧打量,慢吞吞腾挪过去,直到一臂远才停下。她未放轻脚步,韩祎知道她在身后,以为是等得不耐烦,便轻声道:“片刻就好,若是饿了,先用些小食垫垫。”“唔……”郁桃摇摇头,她可不是为了一时饱腹就忘了大事的人。她绕到韩祎正面,等人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时,方才慢道:“世子从前在郁府外说我丑至无人敢娶——”郁桃拉长声调,用小扇拍拍七宿,又问:“你觉得如何啊?”“欸……”七宿一听,耷拉下眉眼,苦道:“这……这…夫人自是貌美的跟仙子似的,小的跟世子少说也是走南闯北,都甚少见您这般容貌过人……”“唔……”郁桃点点头,“那就是你家世子睁着眼说了句瞎话?”七宿:“……小的怎敢……”她点点头,打断七宿的话,看向韩祎,弯着双眼笑眯眯:“你觉得呢?”韩祎目光轻飘飘从她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她脸上,道:“尚可。”未曾否认也未曾认下,反而是模棱两可听起来像是欣赏完什么东西给个评定的回答。郁桃追他出门,裙角翩跹在深色的木廊之中,愤愤道:“尚什么可尚什么可?你再仔细瞧瞧和我说一遍?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说的!”“哦?”韩祎停下脚步,眼中噙笑:“我昨晚如何说的?”热意轰然上头,郁桃几番张嘴没挤出一句完整的字来,抬手将扇子丢过去,恼道:“真是被你一张面皮蒙了心,该让外头的姑娘都看看你是如何衣冠楚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你可不是这般。”韩祎稳稳接住扇子,点头:“从前你还叫我世子哥哥,现在让你叫你又如何不叫?”“谁叫你世子哥哥了?”郁桃彻底闹了个大红脸,探头看见丫鬟仆从都避的远,热气儿方消下寸许多。“是。”男人淡道:“是不止世子哥哥,还有韩祎哥哥,韩哥哥或是我记错?你喊得,应该是韩伟哥哥。”“韩——祎——”郁桃咬牙,两只红透的耳朵能喷出热气来。她在袖中拽紧拳头,若不是眼瞧到了母亲院外,定要扑上去痛扁他一顿。早膳问安之际,苏氏瞧出二人之间像是生了龃龉,叫丫鬟给新媳多上了一味牛乳。牛乳盛上来,她瞥一眼自家清清冷冷的大儿,将牛乳朝郁桃推近些,笑道:“牛乳甜嫩爽口,吃了心情便好,不像某些人,大热天屋里置了一个冰坨子似的。”郁桃哪里听不出苏氏的意思,笑眯眯承了她的好意,替婆母和姯舒匀了半碗,说:“知道母亲疼我,牛乳本就甜得很,阿桃和您分食,想是更甜。”苏氏听这一句,知道是媳妇说好听的给自己,可不知怎地,瞧见新媳漂亮伶俐的小模样,竟是通体也觉舒畅欢喜。其后膳间并无其他话语,末了姯舒从苏氏手中将郁桃拽走,说是要去湖心亭摘荷花荷叶。苏氏喊了两个老嬷嬷跟上,姯舒朝郁桃眨眼睛,背着老嬷嬷小声道:“嫂嫂知道荷叶包饭嘛?从前在庄子上吃过,府中却只晓得做得如何精致,味道根本不对。”若说这些,郁桃最拿手,顿时滔滔不绝:“这我知晓,还有荷叶里面抹上一层油,再包了土鸡,土鸡肚子填上香料,架在火上烘烤。最要紧的是烤熟之后,需得细细刷上一层调料,当真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