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同到底是故意做出来的还是本就是如此,幸村也无意追究。他从比赛结束后惨烈又带着一种隐秘的难过的情绪中走出来,一转头就望见了某个人影。挑了挑眉,幸村抬手在仁王肩上敲了敲:“那边迹部在看你。”“哦。”仁王微微侧头,“我发现了。”“……你的反应就只有这样?”幸村索性侧过身,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仁王:“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啊?”“没什么。”仁王应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怎么走心地勾起唇角:“你就等着看吧,部长。”“……你可别玩过头。”“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仁王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有一件很美的东西摆在你的面前,隔着一面看不见的玻璃。会被吸引是人之常情,可到底能不能拿到,也不是用概率学就能算出来的。我在做我觉得有用的尝试,事实上没报什么希望。这大概对他不公平。可人总是自私的啊,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也无需考虑公平与否了。”这话说的很直白了。幸村便明白了什么。他看仁王的目光变得复杂。“偶尔也想的简单一点吧,雅治。”他轻声道,“或者,对你自己多一点自信。”仁王笑了起来:“噗哩。”年少时的恋慕和憧憬,维系的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和无可避免地对优秀的人的欣赏与渴慕。而成年人的交流里,更多的是身体本能的需求与大脑皮层在应激下的下意识反应。冲动与冷静,火热与冷寂,一线之隔。聚会时仁王听过柳生用平铺直叙的语气抱怨过人的冲动带来的种种恶劣后果,从生理谈到心理。骨科的医生花了很大的篇幅来抱怨医院里逐年递增的意外事件,从摔伤撞伤打架斗殴讲到意外搞出人命,完全找不到重点。“……我没听明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仁王在一整段抱怨过后凉凉地接话,“你不是骨科的吗?”“上次有个未成年,月份太大了一尸两命死在医院里,家属来闹的时候比吕士正好路过,被殃及池鱼挨了一棒子。”柳在旁边温言解释道,“铁的。”仁王:“……噗哩。”据说在医院工作久了会变得冷血,人间欢喜或者悲痛全如过眼烟云。仁王原本并不相信这个,听了太多的故事以后也觉得这样说确实是有道理的。可人生原本就是被各种意外占据,冲动与一时的肾上腺素激增也不是大脑能控制的后果。大概是社会让这个世界变得冷漠,于是在冷漠之外的一切情绪愈发超脱控制。不过至少,两个男人之间的冲动,没有一尸两命的危险。这么想着,仁王微眯起眼睛。他正站在迹部在澳大利亚住所的书房里,面对着排列整齐的书架。两层的洋房,在澳大利亚这种地广人稀的国家实在不算显眼,与东京的“白金汉宫”更是相距甚远,装潢却延续了迹部家一贯的华丽。二层的房间被打通改建成了书房,放了好几个书架,从金融学概论到市面上能买到的文学作品应有尽有。仁王停住了脚步。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西奥迪尼的《影响力》,罗兰米勒的《亲密关系》,阿德勒的《自卑与超越》,麦格尼格尔的《自控力》……他伸手碰了碰这些书的书籍,颇有些意外。迹部也会看心理学?这些书仁王倒是也都看过,虽然是当做小说看的。他大概自我到了一定程度,有一整套自成体系的逻辑和理论,对所有心理学行为分析都持怀疑态度。毕竟,他本人随时能因为“心血来潮”而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做权衡的标准从来不是“重要”与“不重要”,而是“想”和“不想”。这样看他应该是个唯心主义者,可实际却并不是。会把做数学题当做解压方式的人,从他在自然学科上的敏锐度便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不唯物。……也许没有必然联系?顺便,座右铭是“骑着黑色的白马向前后退”的人,大概对哲学也有那么一点个人心得。这个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都矛盾的可以的人对着书架发呆的时候,把人带进门又毫不忌讳先去处理事务的另一个人终于处理完了事务找了过来。他站在仁王身后,顺着仁王没有焦距的眼神看了一眼书架上视线聚集点处的书名。“你对心理学感兴趣?”他出声道。“啊?……那倒不是。”仁王眨了眨眼应道。他没回头,目光还盯着面前的书脊,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关于“成年人冲动所造成的危害性”一类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