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两步,后面传来声细柔的轻呼:“道长,请留步。”刚才还了无人迹的迎春花丛边立了个鹅黄儒裙的小姑娘,髻角簪了个碎花短钗,犹带稚气的小脸上憋着羞涩:“小女修行三百年,得上仙点化,今日再开最后一朵花便可功德圆满、扎根铸基。若非道长方才施手相助,小女便又要等上一年了。今日所欠恩德,待小女有所成之时必当报答。”那报答二字念出时,她脸上已是霞云斜飞。我默然无语,一朵花也能惹来段以身相许的戏码。昭越的单身青年们,你们还在等什么,马上拿起你们的锄头,栽上心仪的花朵,一朵娇花就可娶回家,只要一朵娇花哦。偷偷瞄了瞄道士,见他一袭白衣飘然出尘地立在两步开外,淡淡道:“此乃你自己修得的机缘,无须多谢。至于报答一事,贫道本是方外之人,不欲与俗尘多有牵绊。”我咳了咳道:“其实可以还俗的。”小花妖暗淡的眼神亮了亮,向前迈了一步:“前有白娘娘千年苦觅报得一恩,小女不敢与白娘娘相比,但求伴在道长身侧添茶倒水也好。”道士斜眼过来,我双手掩面:“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腰间的红璎珞突然向里勒了进去,细如蛛丝的红线和剑刃般要割开我的皮肤、断开我的骨头。我哆嗦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两道冷冷的目光刺在我脸上。我暗骂了句这心狠手来地臭道士,勉强道:“姑娘且慢,你不能跟了他。”仇恨的眼光和火把样投在我身上,她气恼道:“你这个女鬼没好心肠,谁要信你的话。”袖手旁观的道士忽然插了句:“这个女鬼虽然长得丑又没有好心肠,但却从不说假话的。”我脸上的笑僵了僵,心中冷笑桀桀,苦口婆心道:“从修行上说,姑娘才化人身、根基不稳,若妄动情爱痴念极容易走入偏道。从大家都是女子的份上,我更要劝你不可跟了他。”她杏眸一瞪:“为何?”我指了指道士下半身,叹了口气,连连摇头:“没了。之前有个女妖因为怨怪我家主人的负心多情,手里的剪刀一个没留意就,没了。”“……”在化成石雕的迎春妖面前,我被道士暴力地拖走了……“苏采,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道士冷冷道。我笑得抽筋的嘴角还没恢复原样:“好,何止好,简直太好了……嗳,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天机不可泄露。”他睨着抹浅笑,明显不打算告诉我。我摸摸鼻子,就算很好奇但看他那副得瑟样子我就懒得与他周旋,仅是有些不服气道:“都说礼尚往来,你既晓得我的名字了也应告知你自己的,方是公平。”他探出两指夹住我腰间的长结,拖住我:“你真想知道?”我忽然就紧张起来,胸口被心撞得发闷发疼,之前几番脱口而出想问问他是不是清玄君,又觉得自己挺无聊。这两个人毕竟相隔了六百年。“真言即咒,一出口就有了术力。你若知晓了我的名字,我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了你手中,你可是要对我负责的。”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我慌忙摆了摆手:“别了别了,我不要知道了。”他了然地睇了我一眼,道:“你是生魂离体,在日头下行走一段时间应该没有大碍。若是熬不住了就歇在我簪子里。”“别乱跑,别乱钻。”红丝一圈圈绕在他白得几近透明的长指上,白玉稠血,漂亮得就和他清沉微磁的嗓音一般诡异:“很多妖魔最喜爱就是你这样新鲜生嫩的魂体。”一股涩冷的寒意传遍我的身,我眼神乱描地嗯了嗯,不敢去看那双好像能看透我心思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我道:“不晓得名字,那我平时该怎么称呼你呢?要不,就喊‘哎’?”他:“……”我自己否定道:“这不好,我以前都是这么唤它的。要不‘喂’?”“他是谁?”他没有表情道。我眉开眼笑:“我养的雪狮子啊,可漂亮了。唔,比你还要白一些。”他的脸和泼了瓢墨水一样黝黑黝黑的。“你刚才唤的不是挺好的吗?就那样吧。”眨眼他面色如常淡定地指示道。“啊?哪样?”他邪气飞扬的狭长眼角吊了起来:“你不是唤我主人吗?再喊一声听听,喊的好听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死变态。”===========走了个把时辰,到了他口中的镇子。说是镇子,实在是美化了它。便是昭越都城白玉京边沿的村落也要比这里繁华热闹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