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弯弯:“恰巧学过。”恰巧学过。chapter7街道静悄悄的,行人撑伞快步回家。林鹤轩站在林家门口仰头看雪,驼色大衣,身形单薄。黄念快步走过来,举高手,给他撑伞。他脸上不断下落的冰雪花被黑伞阻隔在外。可悲的是,我因为怀念一直用直柄黑伞,林鹤轩知道后也只用这个,现在黄念又模仿林鹤轩也用起直柄黑伞。我不知道我们站了多久,又淋了多久的雪,此刻雪水自他头发滑落脸颊:“你怎么来了?”黄念想给他擦雪水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收回去,道:“你刚回渭城就来这里,我不放心你。”林鹤轩声音很轻,甚至有种气若游丝,下一秒就要说不出话的感觉:“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推开伞往前走,步子有些晃。黄念看着他的背影无声落泪,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砸在雪地上。我第一次见黄念失声喊叫:“她八年前,因为父母离开你,两年前,又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离开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忘了她!”走过拐角处,身侧突然有闷声落地的响动。我转身,前面一幕让我眼前霎时一片血色。林鹤轩跪在地上,上半身慢慢贴近地面,正小口呕血,地面上还有一大滩喷射状血迹,在雪地上殷红得刺目。天地间安静,唯剩雪落声。我遍体生寒:“林鹤轩!林鹤轩——”我颤抖地看着缩在雪地了无生气的他,轻轻碰了一下,冰凉的温度让我心脏疼的喘不过气。“快来人啊,他晕倒了,帮帮他,你们帮帮他。”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除了我,没人听到。他视线渐渐模糊。这个夜晚,有人欢声笑语,一夜好梦,有人深夜崩溃,在无声中分崩离析。我崩溃地哭喊:“过来人啊,谁来帮帮他。”绝望几近把我湮灭。有两个行人拨打120,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已经哭哑,几乎发不出声。我下巴颤抖,整个人处于莫大的悲伤之中,像个机器人般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真的对不起……”我特别特别想抱抱他。……第五年,林鹤轩不再做噩梦。他报了一个线上画画课,不再全年无休工作。全公司员工都松了口气。他每天准时下班,学做菜,刚开始一团焦黑,我都不想凑近。他倒是很淡定,做成什么样都多少吃点。后来,倒真的有模有样,勉强够得上我的厨艺。吃完饭自己洗碗,每周会有阿姨来大扫除一次。然后去学铅笔画。一对一的老师是国内很有名的画家,他学东西快,加上国画底子,没几个月已经能把人画出十分像。有一天我睡着了,早上起来一地画纸,全是我的脸。微风吹动窗帘,他趴在我的白书桌上熟睡,薄光懒洋洋洒在他脸上,我听见他小声嘀咕:“不能忘记……钦钦。”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宁愿做噩梦,也不希望梦里没有我。……每年祭日前我还是会飘到墓碑处,听在世人对我的思念,然后他来领我回家。第六年,杨申结婚,邀请他上台致辞。林鹤轩穿一身量身定做的黑色西服,缓步上台:“大家好,今天真是完美的一天。我提议为这对新人举杯。”草坪婚礼现场每个人都举起香槟,他静静等着欢呼声静下来。“寻找其他人类共度余生是我们生来具备的欲望,我十七岁那年上天带给我一份最珍贵的礼物,我遇见了我的爱人,她为我的人生带来绚丽的色彩。我的朋友也找到了那个人,他们对彼此许下承诺共度一生,并有了一个新身份,丈夫和妻子。我为他们感到高兴,也会一直真诚地祝福他。”他问杨申:“你爱你的新娘吗?”杨申看向妻子:“我爱你至死不渝。”林鹤轩笑:“很好。”在全场热烈掌声中下台。次年,杨申妻子生了一个女娃娃,林鹤轩认她为干女儿。他问杨申:“方便我带她去见钦钦吗?”杨申七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霎时眼眶一红:“……好。”他站在墓前,怀里一个粉白的糯米团子,正咯咯笑着:“你说有个弟弟就够头疼,将来生小孩肯定要女儿。我认她作干女儿,她也是你干女儿。”第八年,玻璃窗后面,男人带着半框方形眼镜安静坐着,带着黑色佛珠的右手握着一杯冰美式,时不时举起来喝一口。商场人人只道,活阎王带佛珠,杀伐不由神。林氏越做越大,他越来越少笑。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尊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