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灵有什么好,值得你以命相护!他猛然挥刀,向前斩下。虺文忠用刀拨开,虎口剧震,手臂有些酥麻。然而虺文忠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战意。如果是面对李元芳,他大可以与之一战,可面对李怿,他却不忍,也不想。李怿剑光连闪,势如破竹,虺文忠手腕轻动,面前百十来个虚招尽数化实,百余声碰撞成一阵连绵巨响。虺文忠到底重伤未愈,不耐久战,眼见李怿长剑斜撩,虺文忠内息霎时一断,避无可避,只得任由那一剑划过他的旧伤,带起一蓬血珠。然而下一刻,李怿握剑的手颤抖起来,面前一片恍惚。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似乎如耳语一般的轻,却又好像振聋发聩,让他无法聚精会神地出招,他下意识递出手中长剑,只听一声遥远的闷哼,好像刺中了什么,又好像没有。虺文忠喷出一大口血,冷汗淌进他的双眼,让他无法看清面前的景象,不过左肋下的剧痛提醒着他,已经快要结束了。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少年神色迷离,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不是,手中的长剑没入自己胸口,鲜血蜿蜒而下,混合着适才小梅的血,浸染出深深浅浅的红。这样……也好。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仿佛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子,走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他下意识握住。触手冰凉,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气息,女子回过头,笑着唱起一首熟悉的古歌——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下卷·天意如刀【完】尾声·洛水汤汤次日辰时,正是百官上朝之时。天色渐渐昏暗,刚升起的太阳被一点一点遮挡住,宫中内监侍女慌不择路地向宫殿内抱头躲避,侍卫敲起铜锣,大声呼喝。不远处的东宫,水闸悄然启动,奔腾的洛水咆哮着冲过隧道,携带摧枯拉朽之势,狠狠砸入隧道尽头,这股巨力使得隧道之上不远处的麟德殿轰然倒塌。一刻钟后,日食才渐渐结束,从地下发出的震感也逐渐平复。在城头处观察了这一切的武曌,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官婉儿将她扶住。武曌缓了片刻,这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前冷汗,由着上官婉儿扶着她走下台阶。她扶着城墙缓了一缓,随即挥退上官婉儿,只留狄仁杰一人在她身后。狄仁杰道:“陛下,此次太子殿下获救,袁天罡成擒,蛇灵属下二十二堂两千余人尽数伏诛,臣特来向陛下交旨。”武皇背对着所有人,无人能看清她的脸色。她沉默半晌,道:“怀英啊,你此次破获大案,不仅救了朕,还救了满朝大臣的性命。如此大功,朕该如何封赏啊?”“陛下,这是老臣分内之事。”狄仁杰行礼如仪,“以臣愚见,处置袁天罡就不用惊动阁僚了,便由臣替陛下全权办理吧。”武曌这才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弯了弯唇角,道:“准。”喧嚣的一日很快过去。晚间,李怿站在袁天罡的门前。他没有再做易容,此时的容貌比之几年前彻底长开,褪去了那一分稚气,更显得昳丽动人,却无人能错认他的性别。袁天罡见到他,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道:“我曾见过你的母亲,你和她长得很像。”看他沉凝的面色,袁天罡笑道:“想来,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实,你的真实身份是黄国公之幼子,虺文忠就是你的亲兄长。”“老夫十几年前去黄公府邸做客,偶遇文忠……嗯,那时候他的名字是李忻,他的武学老师正是老夫请的。老夫当年也见过你很多次,后来,又在君竹那里遇到了你,你那时快死了,虽被君竹救回来,却大半会留下隐疾,如今看来是失去了记忆。”李怿拔出了剑。狄仁杰与李元芳不知何时也站在廊下,沉默地听着袁天罡说话。看到李怿拔剑,李元芳刚要上前阻止,狄仁杰却对他摇了摇头。袁天罡笑道:“亲手杀了自己亲兄长的感觉如何?”李怿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斜斜指向他。片刻后,他闷咳两声,沉声道:“我不杀你。”“杀了你,会弄脏我的剑。”他猛然转身,踉跄几步靠在廊上,忽而跪倒在地,捂住嘴。片刻后,一缕鲜红从指缝间流出来。狄仁杰长叹一口气,眼中溢出浓烈的悲哀,他示意李元芳将少年扶起来,自己径自进了袁天罡的房门。李元芳刚想扶他,李怿却挣开他的手,几个起落,已是离开了狄府。李元芳没有追上去。半晌之后,关上的房门被狄仁杰打开,李元芳走上前来,只见狄仁杰半是怅惘,半是无奈道:“元芳啊,你我恐怕要暂离朝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