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广此时忍不住觉得眼前这人可笑至极,却也没有表露半分,只眼带冷光,等着听下文。
陈佳此时倒是不吭声了,似乎也在犹豫。
倒是在他的身后,同知王岩,大概是真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却是急匆匆地道:“也没做什么,是铁路司的人,逼人太甚,他们勾结了刁民,勾引了许多的百姓去铁路司落户。
“可胡公您想想看,这地方上,无论是耕作还是水利,统统都需人力,没了人,可教人怎么活?于是起初便有人······”
一旁的陈佳忙拼命咳嗽。王岩这才住口。
胡广依旧冷着脸,道:“你们若是不肯说出实情,难道还要等陛下和锦衣卫彻查出来?好吧,那你们继续捂着吧······”
陈佳还等着胡广松口呢,哪能就此放弃,于是连忙道:“胡公·······下官人等,此时正需仰仗胡公。”
胡广只道:“那你们想要瞒什么?”
“下官不敢隐瞒。”陈佳想了想道:“哎,实情就是,就是因为方才的矛盾,所以引发了争斗,一些本地的良善士绅不忿,因而才发生了械斗,这等事就是如此,战端一开,就没这样轻易收尾了。下官忝为知府,自要为本地的一方百姓们做主,如若不然,岂不是尸位素餐?”
“自然,下官也断不敢,公然与皇孙殿下对抗的,确实在暗中给本地的良善百姓们施以援手,可其他的,却不敢造次。只是······只是······”
胡广道:“只是什么?”
“只是本地的良善百姓,实在不忿,于是便设下了一局。”
···
“故意请了这铁路司的人,以调解的名义,至府城,而后······”胡广接口道:“而后你们动手了?”
“不是下官动手,是······是下头的良善百姓······”
胡广眼中的寒光更浓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为何这样干?”
陈佳苦笑道:“若是不给一个教训,那么······饶州府,就真没人了啊。且不说这些本地的良善百姓,需要仰赖人力维生,这一旦没了人,百业也都萧条,即便是下官,朝廷衡量官吏的,乃是钱粮和人口,可饶州府,今岁的人口下跌了这么多,今年所能缴纳的钱粮,也要比之往年去岁至少暴跌七八成,下官······能怎么办?这铁路司的人,是要将下官,架在油锅里烹,下官······哎·······”
他摇头,叹着气道:“下官今岁完不成户部的钱粮,必要罢官,与其如此,倒不如为当地的百姓们,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胡广抿了一下唇,道:“打伤了多少人?”
陈佳忙道:“有七八个,放心,下官查过,几乎都是铁路司的文吏,上不得台面的那种,但是下官没有想到,他们如此的小题大做。”
胡广此时已怒得七窍生烟,却又见这陈佳,一脸懊恼的样子,只是他的懊恼,却非是因为打伤了人,而在于,这样的些许小事,竟闹到陛下亲临的地步。
于是胡广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莫非没有想过,该如何收场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佳苦笑,眼带祈求地看着胡广道:“所以这个时候,才求到了胡公头上。胡公,我等尽为圣学门人,下官摘了乌纱帽,倒是其次,可饶州上下的良善百姓们······请胡公施以援手吧。
胡广却是冷声道:“陛下自有圣裁,事实俱在,老夫说不上什么话。”陈佳与那王岩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
他们显然会料到胡广一定是明哲保身的。
因此,陈佳定定神,却是不疾不徐地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只是······这需胡公到时能为之美言,倘若胡公能襄助一二,那么胡公于饶州上下官吏百姓而言,则是再生父母,恩同再造了。”
胡广冷笑,却也不反驳,只道:“什么办法?”
陈佳想了想,似乎觉得眼下也只有寄托于胡广的身上了。
于是他慢悠悠地道:“那一些文吏,出现在府城,虽说事先是被请去调解,可当时并没有具文,没有具文,就算是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下官,这边做了几件事,其一:请人一口咬定,他们至府城,绝非公务。”
“其二,他们至府城之后······嚣张跋扈,横行不法,这才引起了公愤。”
“其三,在争执过程中,他们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甚至······甚至扬言,皇孙就是他们的靠山,在这饶州府的地面,他们就是天子。”
此言一出,胡广猛地打了个哆嗦。
陈佳似乎没看出胡广脸上一下子变幻的脸色,却笑了笑道:“胡公。只要这三件事坐实,即便是皇孙殿下亲来,也断不会袒护他们,反而要清理门户了。”
胡广默默地缓了口气,才冷笑道:“你们说如何,就如何吗?”
陈佳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所有的人证物证,下官俱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也有不少本府的良善百姓,愿意作证揭发,只是······只是······下官和本地良善百姓,毕竟人微言轻,等圣上要裁决的时候,若是身边有人能为下官人等美言,那么此事······才可彻底的坐实。”
说着,陈佳可怜巴巴地看着胡广,而后竟是流下了泪来,道:“胡公,请胡公能以饶州苍生为念吧。此地,毕竟也算是胡公乡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今日是饶州,明日······如饶州一般下场的,就是吉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