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多小时,那帮劫匪终于下了火车,骑上了烈马,迎着残阳,呼啸而去。
老鬼去到门口,揭下了那张彩色纸片,收到了怀中,冲着诸位徒弟解释道:“安德烈先生真是厉害,没想到,就连劫匪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诸位师兄师姐这才明白,那些劫匪放过他们,并非侥幸,而是看在了环球大马戏团老板安德烈先生的面子上。师兄师姐们都信了,那么,罗猎安翟更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可惜了我的牛肉!”危险过后,二师兄汪涛想到了他尚未来得及吃的肉,不免唏嘘起来。
甘荷捂嘴笑道:“让你吃,你却非要等等,结果呢?招来了劫匪不是?”
大师兄赵大新关切大伙道:“你们都吃了没?”
除了二师兄汪涛,其他人都说已经吃过了。
洋人们就是不一样,连劫道都是那么地讲究,在破坏了路轨迫使火车停下并完成了抢劫之后,还为火车上的维修工留下了充足的维修器材。路轨很快就修好了,火车重新启动起来,确定安全后,老鬼将二师兄留了下来,其他师兄弟们便各自回各自的铺位了。
火车在下一个车站停了好久,车上伤了好多人,急需救治。虽然火车上也准备了药品和救治材料,但毕竟简单,一些重伤员,还需要被送到医院去接受正规救治。死了的人也要抬下车去,车站建了一个不算小的存尸间,等验证了死者身份后,将会通知家属前来领尸。
老鬼在说出为什么要停这么久的原因后,罗猎就在想,都说美利坚合众国有多好,可就此看来,哪有什么好呀,比起我们大清朝来说,也是相差不多嘛!
好在这一路也就发生了这么一次意外,接下来的六夜六天,可谓是一路顺利。
第七天,火车终于驶达了全北美最大最繁华的城市,纽约。
踏上了纽约的土地,罗猎刚形成才几天的美利坚合众国与大清朝相差不多的感念便被全然推翻,放眼望去,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在灿烂的余晖下好似一个个巍峨的巨人。
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餐厅、咖啡馆整洁明亮,各式大小车辆飞驰在犹如镜面一般平坦的柏油马路,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花枝招展,一个个面色红润步履矫健,又哪里是大清朝所能比拟。
纽约火车站在纽约城的北端,而环球大马戏团的所在地则在纽约城南端的布鲁克林地区,中间必须经过布鲁克林大桥。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领略纽约的繁华,也或许是为了省钱,更有可能的是连老鬼也不知晓从火车站到布鲁克林地区该坐什么车,总之这师徒九人最终选择了步行,边走边问,终于在太阳沉入海面之时,来到了布鲁克林大桥的北侧一端。
建成于二十年前的布鲁克林大桥是当年世界上最长的悬索桥,高达数十米花岗岩桥塔上悬下数百根手臂般粗的钢索,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桥身下竟然只有两处桥墩,大桥主体高出地面十多米,要连登近百阶台阶才能上得了桥面,而桥面距离下面的海水更是有数十米之距。
雄伟,壮观,已经无法表达罗猎心中的震撼,他更为惊诧的是大桥没有桥墩,又是如何承受的住那么重的桥身以及上面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
踏上桥面的第一步,罗猎的心陡然一颤。但随即,这种担心便一扫而空,那么多人悠闲自得地走在桥面上,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屁孩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经过大桥,进入布鲁克林地区,纽约的繁华顿时下降了一个层次。大桥北端的曼哈顿地区才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而布鲁克林地区的人们每日奔波拼搏的目标便是能早一日越过这座大桥进入到另一端的曼哈顿。
环球大马戏团虽贵为业内翘楚,但马戏的艺术地位终究在音乐、歌剧甚或是话剧之下,再加上其表演对场地的特殊要求,难以登上诸如百老汇大剧院这样的顶级艺术殿堂。
因而,委身与布鲁克林地区的环球大马戏团也在梦想着有那么一日能跨越过那座大桥,昂首挺胸进入到百老汇大街进行表演。
老板安德森先生尚未归来,他的儿子,环球大马戏团的总经理小安德森先生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亲自接待了老鬼及其徒弟一行。
“我接到了父亲的电报,预计你们将会与近两日抵达纽约,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站,可是没接着。”小安德森先生的年纪也就在三十岁上下,不像是其他洋人那般金发碧眼,小安德森留了一头黑色卷发,两只眸子也无蓝光闪烁,只是脸庞上的五官有着洋人的模样。
说到他派去的人没接到老鬼一行,小安德森不由耸了下肩膀,将众人让到了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安坐。
罗猎坐过板凳,条凳甚或是太师椅,可从来没见过更没坐过沙发这种玩意,挨着六师兄坐下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屁股下面居然是软的,猛地被晃差一点就出了糗。
“感谢小安德森先生,这么晚了,您还等着我们,要不然,我们今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罗猎第一次听到了师父老鬼讲的英文,发音虽然不怎么标准,但也算是流利。
小安德森吩咐秘书为众人端来了咖啡,然后仰坐在他的老板椅中,拿起了桌面上靠在烟灰缸旁的一根雪茄,也不点火,便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很是奇怪,那根看上去已经熄灭了的雪茄,居然又重新燃出了火的光亮。惬意地喷了口烟。
小安德森解释道:“实在抱歉,老鬼先生,我并不是因为等待你们而留在办公室的,我的习惯是每天工作到晚上九点钟,若是你们再晚到十分钟,恐怕也见不到我了。哦,也没关系,我已经跟值班的员工打过招呼了,只要你们到来,就会为你们安排好食宿。”
咖啡是热的,这一点跟大清朝的茶有些类似,咖啡飘出来的气味很是奇怪,有些香,但香中又掺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其他味道。看到师父老鬼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安翟耐不住好奇,跟着也端起来抿了一小口,结果,想吐却又不敢吐,想咽却又咽不下,含在口中,实在辛苦。恰恰被安德森看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父老鬼道:“小徒刚从中国越洋而来,没见过世面,让小安德森先生见笑了。”
小安德森倒也和蔼,居然还会些国语,冲着安翟道:“这是咖啡,开始,喝不惯,没关系,习惯,就会好喝。”
另一侧的大师兄为安翟端起咖啡,送到了安翟嘴边,命令道:“再喝一口,然后咽下去,慢慢品会咖啡的香味。”
安翟不敢违拗,再喝了一口,闭着眼,硬生咽下。罗猎看到安翟那副万分痛苦的模样,有些不信,于是便端起来也抿了一口。
苦,且涩,但苦涩之后,却隐隐地透露着一股子从来没有消受过的香。
挺好喝的玩意呀!罗猎忍不住又抿了一小口。
小安德森见到,用国语愉悦问道:“怎么样?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