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惊年哑口无言,原辞声对他那套钝刀子割肉式的磨法愈发功力深厚。他劲儿没他大,耐性没他足,脸皮没他厚,就连气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何惊年屏气吞声,原辞声得寸进尺,更加用力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扣,干燥热烫的薄唇一下一下啄磨他的耳垂。然后,从下颌开始,一点点向下细尝。没用牙齿,却更加紧热,尤其是落到喉结那儿,几乎叫他生出气窒之感。
何惊年缩着脖子,深深低下了头。此刻的分分秒秒都很煎熬,他承受着男人的重量,双脚踩着并不习惯的木屐,磨得很痛很痛,脚踝像要裂开一样。
疼得都有点想哭。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看见一个男生经过这里吗?差不多这么高,瘦瘦的,穿蓝色浴衣。”外面走廊里,传来沈棠风询问服务生时着急的声音。
何惊年一震,“棠风”二字刚滚到喉咙口又生生忍住,他绝不能再让沈棠风看见自己跟原辞声在一起了。沈棠风带他来泡温泉,还惦记着给他热睡前喝的牛奶,而他却被另一个男人紧紧抱着。这种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解释也只会加倍可笑。
原辞声也听见了,不仅听见,还发现了他的心思。所以,仗着何惊年不敢出声,他报复性地发泄起滔天的嫉妒心,抬脚踢开壁橱的障子门,将人一扯一推,按进了松厚绵软的雪白被褥里。
肆意地亲。
捧着何惊年的脸颊,他在想了无数次的淡樱软唇上流连不休,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尽情抵弄舐触那脆弱嫩薄的口腔内膜。
房间是简单的木质结构,隔音很差,隔着薄薄的障子门,似乎还能听见沈棠风的声音。原辞声知道,这时候何惊年不会反抗,于是变本加厉地求取。殊不知何惊年的顺从,却使他愈发感到痛苦。
壁橱里很黑很暗,像壅塞着铺天盖地的乌云。然后,一滴两滴,下起了酸涩温热的雨。
何惊年摸了摸脸颊,那人明明遂了意,为什么倒还哭了。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快点出去。“满意了吗?”他问,“可以放我走了吗?”
原辞声脸埋在他颈窝里,拥着他,喃喃地说:“让我抱抱你好不好?就一会儿,我想抱抱你。”
壁橱狭窄,容纳两个人实属困难,原辞声又长得高大,必须跪伏着才行。谁能想到,那个拥有非人美貌与非人冷酷的上位者,竟也会像任何一个卑微的弱势者那样,匍匐在爱人的脚边,乞求着那么一丁点儿少到可怜的温暖。
何惊年不说话。不是默许,不是同情,而是无比的累。原辞声总像死后还魂衔恨的鬼,不是活人,并且永远听不懂人话。
“年年,我好难过。这几年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原辞声的卷发散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又说:“年年,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可以忘记我,可以憎恨我,但你不能不要我。”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何惊年睁着眼睛,“我们当初会分手,就连孩子都没能让我们过下去,一定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已经证明失败的事,为什么还要执著不放手呢?”
“你是做生意的人,这样的道理你该比我懂。”
原辞声摇头,紧贴他的胸口,眼泪顺着宽大的衣领流了进去。尽管抱着何惊年,却无法拥有何惊年。
他想到以前,何惊年还怀着糕糕的时候,每天晚上他都抱着他睡觉。那时候,他那么温柔,那么乖又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只会冰冷的态度和尖锐的语言刺痛他的心?
但即使心痛到像被挖出来,他也恨不起何惊年。他只是后悔。原正业教导他,说后悔是错误又无价值的情绪,所以他一次都不曾为自己做出的事后悔。但现在,后悔决堤般灌满他的胸腔。
他后悔,后悔得都快死了。
如果当初,他向何惊年伸出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那份该死的合约。
如果当初,他能在何惊年发现怀孕那天及时出现,告诉他什么都不用担心,自己会一直陪着他。
如果当初,他能和何惊年举行一场真正的婚礼,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在仪式结束后摘下婚戒。
如果当初,他能好好对待何惊年,像何惊年深爱的小少爷一样,保护他、支持他、相信他,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甚至,何惊年会愿意把对小少爷的爱,稍许分给他一点点。
“可以放开我了吗?”何惊年淡漠地开了口,“你越是这样,越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们两个留了。”
原辞声恍若不闻,伏在他身上。何惊年无言,胸口衣料越来越潮湿,喉咙苦涩,好像原辞声的眼泪也渗进了他心里。
良久,原辞声极缓慢地松开了他,却并不放他走,而是红着眼睛把他按在榻榻米的坐垫上,闷声不响地端来一杯热牛奶,递到他嘴边。
何惊年困惑地看着他。
原辞声鼻音浓重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你热一杯牛奶。”
“我其实并不喜欢喝牛奶,你知道吗?”
原辞声手微微一颤,他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愿意让那个男人给你准备?”
何惊年看着他,“因为他是我未婚夫,他关心我,我知道他在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