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莉阿姨,你把糕糕抱给庄阿姨看看。”原辞声道。
庄曼吟接过糕糕,两只手都在发抖,轻重都不行,怕她摔怕她疼。软乎乎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是暖暖的一团,散发着温馨的奶香。她也不怕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圆脸蛋白里透红,讨人喜欢极了。
本以为糕糕会长得像原辞声多一点,没想到小姑娘除了那副双眼皮和深眼窝,倒是哪儿哪儿都像何惊年。庄曼吟忽然心有所感,打开照片夹对比着瞧,像,果真是像,她眼眶一阵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庄曼吟迅速收拾好情绪,单刀直入地原辞声说:“看在我和你母亲昔日交情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原辞声默然不语,皮肤惨白透青,一双眼睛陷在阴影里,没半点活人气。
庄曼吟无声地叹了口气。虽说她知道,何惊年因为他受了不少罪,但瞧着他现在这副活死人般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她至今难忘多年前第一次见原辞声时他的样子,和糕糕差不多的年纪,被谢丽思抱在手上,泛着光芒的卷发簇拥着雪白的小脸蛋,漂亮可爱得像小天使一样。
明明以前是那么甜蜜温柔的孩子。
谢丽思带他去动物救助站收养了一只小狗。他每天陪小狗一起玩,只把球扔出短短的距离。因为小狗一条腿受过伤,跑起来不那么敏捷。每天谢丽思陪他遛小狗的时候,他也总要时不时停下来抱它一会儿,怕小狗腿疼。
他是那么宝贝那只卷毛小狗,可被接回原家没多久后,那只小狗就死了。
在他被原正业关禁闭期间,那只小狗也被关在一个很小的铁笼子里。原正业不让人给小狗一点儿水和食物,没过多久,小狗就活活耗死了。
他出来后,原正业还让人把小狗的尸体拿给他。告诉他小狗因他而死,这是他犯错的代价,谁让他不听自己的话。
大人造的孽总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原正业是,自己和沈鹏是,现在又轮到原辞声,宛如一种遭诅咒的轮回。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原辞声喉咙里传出空洞的声音,“您放心,他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我是希望,你可以就此放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庄曼吟勾了勾鬓发,“我和年年那孩子很有缘,他让我从失去小雨的痛苦解脱出来。我是真的想当她妈妈,做妈妈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
“所以……”原辞声抬起一只暗沉的绿眸,“您是觉得,只要他不和我在一起,就能开心了是吗?”
“没错。”庄曼吟斩钉截铁,“至少不会让他难过。”
后面的话,她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你和年年在一起,只会重演原正业和你母亲的悲剧。因为你是原正业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你流着那个男人的血,你的身上寄宿着那个男人的幽灵。
永远摆脱不掉。
“你看。”庄曼吟打开她的照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很小心地递到原辞声面前。
原辞声转动了一下眼珠,凝住不动了。
“这是小雨刚满周岁时拍的,当时你妈妈带你来参加周岁宴,你趴在摇篮边上,问我他是弟弟还是妹妹,还把手里的玩具的送给他。”庄曼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露出幸福的微笑。“小雨也很喜欢你,抓着你的手指不肯放。你妈妈说,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关系肯定很好。”
原辞声似听非听,双眼始终紧紧盯着照片。
“可惜我应该再也见不到长大成人的小雨了。”庄曼吟声线略颤。“所幸天可怜见,上天把年年送到了我身边,我绝对不能容许他再受一点伤害。”
说着,她望向原辞声,“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对吗?”
原辞声依旧一瞬不错地凝视着照片,良久,吐出一个字:
“是。”
庄曼吟起身,“那就好。”
原辞声半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样。直到手机嗡嗡振动起来,他才机械地接起电话。
“原董,很抱歉,您让我调查的从恩慈福利院出去的孩子们的名单里,暂时没找到符合要求的对象。”金秘书犹豫了一下,“但是……我意外发现了另一件和何惊年先生有关的事。”
挂断电话后,原辞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掌心。疲惫不堪的黑暗里,眼前始终晃动着那张照片上小男孩的模样——
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他的肚脐旁边,有一颗殷红如血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