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她这想法刚过脑子,一转眼,金家前来提亲的人,竟来得比谁都快。
与他们一同前来的,甚至还有“忙里抽空”的摄政王。
【言出必践,方为君子,】青年高居上首,噙笑看她,【特意前来,恭贺新禧。】
金家那位二少从始至终不曾出面,只派来一位管事统摄此事,紧赶慢赶之下,这便又成了一门再推拖不得的婚事。
但,诚然,说的时候,能说的大义凛然。等一座山当真毫无准备地压在你肩头时——沉沉辗转反侧了数日,最后,还是难免时不时盯着兰苑里那还未来得及填的狗洞,想过些“老招数”。
比如说,逃婚。
可,怎么逃?
从前她在萧家时,敢逃金家的婚,是因她本姓谢,算来算去,不是萧家的种,充其量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出了事,人家怪不到她娘的头上。顶多说她这个年少没了爹的孩子没教养、不知事。
但如今,她是解十六娘。
解家风光不似从前,魏治被魏骁压得抬不起头,说不上来话。
尽管如此,她如若要逃、要临时反悔,沉沉毫不怀疑,那些解家娘子依然会不计后果地帮她——却,正是因为她们会帮她,所以她更不可能再逃走,抛下一堆烂摊子给她们、拿命来收拾。
谁让,这具花费重金才养活的好壳子里,住的是贪生怕死……却还尚有良知的谢沉沉呢?
她只好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劝服自己,以解十六娘的身份嫁给金复来,或许本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她能光明正大地回到上京。说不定,假以时日,亦能见到她想见的人——
七年啊。
七年过去,沉沉忍不住想,那分明哭声嘹亮、却哭得很少;有调皮顽劣资本,偏又乖巧懂事——梨云说,生得粉雕玉琢、一顶一讨人喜爱的孩子。
她生下来、却从未抱过,亲过,爱过的孩子,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了呢?
念头但凡浮现,便再难压抑。
她被关在解府待嫁的两个月,最喜欢做的事之一,便是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组合”那孩子的脸。
或许是怕事态生变,不久,兰苑门外,甚至加派了重兵把守。
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期间,唯一一次得到允许走出解府,亦不过是凑热闹、去看了一眼魏治与赵明月成亲的……盛况空前。
十里红妆,万民空巷,王姬游街,国色倾城。
耳边道贺之声不绝于耳,众人脸上的喜色亦不像作假——他们显然都在真心实意地为这位王姬开心。唯独沉沉,却算是个十足的“例外”。她没有说“恭喜”,因为她总觉得,赵明月其实嫁得并不情愿。
要不然,一个嫁得心甘情愿的新娘子,为何始终都不展笑颜?
她自没有好心到为这位前世仇人感到扼腕或不平,只是,看在眼里,仍不免叹息一声:大抵这世间女子,纵然尊贵如赵家女,亦终难得其所爱。兜兜转转,最后嫁的,依旧不是自己少时心心念念之人。
【十六娘。】
正出神间。
身后,却倏然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此情此景,你当真,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沉沉听出是谁,身子一僵,没有回头。
所以。
他是何时来的,她不清楚,何时走的,她也没能注意。
仿佛只是不经意地错肩而过,他走入人潮簇拥、山呼千岁之中;而她孤零零站在人群里,等了没多久,便等到了发现她走散、回头来寻她的解家众姊妹。
而这,亦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一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