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姐姐!”
小美人哭着膝行数步,靠近那委顿在地的身影。可近距离看到那般骇人的伤口,显然还是出离了她的承受极限。
很快,她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
而也正是这一声无可忽视的闷响。
终于,把还陷在宋姓姑娘突然发难的意外插曲中、迟迟未回神的谢沉沉惊得窜起。
是了。
窜起。
她几乎是从地上蹦起来的。环顾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鲜血浸透青砖,喷溅在那素色的帷帐上,留下一片又一片骇人血痕。
到了这时,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终于反应过来:魏骁送她来上京,根本不是让她来“嫁人”,甚至连“替嫁”也算不上,他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她的命!
无论是自绝还是被杀,总之,魏骁是要她死在这里的。
她额上冷汗直冒,不自觉退后半步,又半步,直觉地想要离这些尸体远些。
可,就在她逐渐靠近殿门的同时——
“你的刀呢。”
一道再熟悉不过,恍如隔世的声音,却忽的在殿中响起。
那声音并不带任何情绪,轻描淡写的语气。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设想过无数再见或永不再见的可能,心中不会再有丝毫波澜起伏。
却不知何故,这瞬间,她仍不由一怔。胸腔鼓噪的心跳,淹过万般惊骇与惶然。
如浪潮奔涌,潮起又落,徒留裸露在外的沙石与黄土——本该早已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荒地,此刻,却竟如陷在漩涡深处,狂乱而不安地翻搅着。
她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那血色浸染的素帷掀起——
任由殿中众人自绝于面前,而自始至终毫无反应的魏帝;
残忍无道之名响彻于天下,依旧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的暴君。
魏炁。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把他看得清楚、再清楚一些,可无论她怎么睁眼闭眼,仍无法藏去眼底那一抹雪色,无法不看,他斑白的两鬓。白发垂落,掩在枯涩的黑发之间,醒目得近乎残酷。
那是和他那张美貌的脸格格不入的苍老。
纵然他的容貌依旧年轻俊美如昨,轮廓却褪去最后的青涩;肩膀,身形,都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
他终是长成了一位嗜杀无道的帝王,却再没有什么,比那缕白发,更清楚地昭示“故人”:岁月已逝,不复追矣。
“……”
沉沉低声说:“我没有刀。”
我不是来杀你,更不是为了跋涉千里、专程死在你的面前明志的。
她心中闷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亦不觉瓮声瓮气。
许久,却仍是深深呼吸,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眼。
“我……陛下……”
解释的腹稿,求饶的腹稿,早在这一路行来的踟蹰中拟好。她连想都不用想,便能说出一番长篇大论。
可,与他“四目相对”的这瞬间。她竟又忽的一顿。
不受控制地刹住了后话,只盯着那双——并没有随着她不闪不避的目光而聚焦,依旧涣散的双眼。
一种直窜天灵的寒意,骤然席卷了全身上下。
她讷讷失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