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自己,也为这俩不省心的东西,她总算还是善心过剩,尝试着开口劝解两句,“能不能坐下来好好……”
谁料,小美人哭是哭,这熊孩子愿意顺着毛哄。
她一开口,话没说完,四下却顿时一片寂静。
胖宫女循声回头、那讥笑的眼神,几乎把她身上钻出一个洞来:那目光无需用心分辨,只简单明了的三个大字涵盖其中——你、完、了!
果然,方才还一脸抓狂,张牙舞爪又不好动手的小少年,此刻蓦地扭头,双目圆瞪地盯着她。
沉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分明是要迁怒!
可,对面显然没打算给她辩驳的机会。
有眼色的小太监,已先一步给自家主子递上长鞭,那鞭子第一下挥在地上,令人胆寒的脆响。沉沉下意识膝行退后半步。
“狗奴才!”
却听那少年霍然厉声骂道:“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奴才插嘴!”
什么插嘴,我压根还没来得及说你!
沉沉在心里崩溃腹诽。
可那长鞭已挟风而来,直奔面门,她左右无法,唯有狼狈地就地一滚——
但很显然。
她低估了这鞭子的灵活,也高估了自己……的幸运。
“还想跑!”
这少年年纪虽幼,手劲一点不小,八成还是个打小习武的练家子。鞭子挥得有模有样,她虽侥幸逃过了脸上留疤,却没逃过背上那一记。
长鞭毫不留情地落下。
这一次,挨在肉上,沉闷的响。
沉沉背后瞬间皮开肉绽,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一旁的小美人被这场面吓得尖叫不止——可她二人的情分,显然也没到要拿身体回护的地步。是以,她也只是僵在原地,向那只有自己胳膊高的少年投去哀求的眼神。
“这……你,为什么……”她讷讷道,“世子殿下……”
却是惊恐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不要你管!”少年闻声,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
那小美人甫一见此,立刻又泪盈于睫,哀哀落下泪来。
沉沉:“……”
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她想说话,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仆倒在地,任由鞭子上的倒刺割破衣裳,带出皮肉——她已忘了上一次这么痛,是什么时候。
是怀着阿壮的时候吗?
整天吐血流血,四肢百骸,仿佛都被捏碎、重造,一次又一次,她从小是个怕疼的,可那时,却都咬牙忍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心底里带些盼望吧。
盼着那孩子的出生,所以,好似什么疼痛,都无足挂齿;心里幻想着那孩子的模样,眼睛像她,鼻子嘴巴像魏弃……所以,人生在苦痛中仍有盼头——
可,现在呢。
现在又算什么?沉沉忽然问自己。
她没有逾矩,没有冒犯,从被押进这座宫殿开始,她只是一直在不停地、不停被迫接受屈辱的审视。
哪怕肩膀的伤在疼,胸前的瘀血隐隐作痛,哪怕现在她被抽得皮开肉绽。
如果她再识相点,如果她想活下去,很快,仍然还要再撑起身来跪着求饶,学着怎么在主子面前,当一个合格的奴才。
……为什么呢?
沉沉想不明白。
她只是想用十六娘的身份,做个平凡的普通人,过寻常人家柴米油盐的安稳日子。可命运似乎总是与她作对,把她逼得步步后退——她知道生命可贵,也知道活下去,于她而言是多么来之不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