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眼神。
沉沉望着他噙泪的眼,仿佛被人当头一记闷棍。攒了无数的借口在嘴边,忽然,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
她只能沉默着,久久攥住他揽在自己颈边的双手。久到她的体温足够把他冰冷的手臂捂热。
终于,却还是叹息一声,轻轻将这双手格开。
花了好半会儿,她终于吃力地站起身来。
想了想——却又再度蹲下身去、与他平视,两手搭在他的肩上。
分明想说很多,四目相对间,又什么都没说。
她还能说什么呢?
问他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么?
又或者,继续在他的默认中强词狡辩,告诉他,他的母亲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只有解十六娘?
她可以对陆德生义正辞严,说出一箩筐的理由和道理,却怎么都做不到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与自己母子连心的孩子,说出那句,“你认错了”。
她只能伸手抱住他。
几次张开嘴,又几次无话。
“兰若?”
一旁好不容易爬起身的魏璟。却显然还没搞清楚眼前状况。眼神犹疑间,一时看她,一时又看向早就默默红了眼圈的魏咎。
“你、你们……”
魏璟愣愣道:“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向你要人的时候,你不是都答应把她给我了么?
他看着“解十六娘”主动抱着魏咎不撒手,不知怎的,心里竟莫名有些吃味,忍不住坏心眼地凑上前去,也想伸手讨个拥抱——最好能把不识趣的兰若挤开才好。他暗戳戳地想。
然而。
正要抬步挤到两人中间,魏璟却又冷不丁一个寒噤,条件反射般抬头。
目光颤颤,看向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身黑色劲装的高瘦身影。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姨……姨父……”
魏弃?
沉沉与魏璟不过半步距离,自然听清了这声不可置信的呢喃。
在魏璟老鼠见了猫般躲到她身后的瞬间,亦终于避无可避——她僵直地仰起头。
写满慌乱与茫然的视线,却并没有与魏弃对上。
他低着头,蒙着白翳的一双眼,分明像是看着她,又像目光从不曾聚焦在她脸上。
许久,方才对着不知何处,轻声唤了一句:“芳娘。”
芳娘。
满是鲜血的双手垂落身侧,如两截随风摇晃的竹枝。风吹雨打下,早已不堪重负。
“他,”埋在沉沉怀里许久不曾出声的魏咎忽然低声道,“为了开这道石门。”
为了开……这道石门?
“我打不开,”魏咎揪住她的前襟,说话时,有啜泣的鼻音,“只能求他。”
沉沉仰头看向头顶那块缺口。
沉默半晌,终是轻轻推开怀中少年,她站起身来,走到魏弃跟前。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两道无法交汇的视线,却一如早已错位的陌路。沉沉抿了抿嘴唇,无数想法在心间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