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是石家的两兄弟,前几年被征去和北燕人打仗,没多久便做了逃兵,之前闹瘟疫,他俩又去投奔了马贼!如今那群马贼死的死,逃的逃,怕不是又给他们逃了出来……倒是命大!”
“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竟还敢冒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待两人迷瞪着缓过劲来,四面竟已围满不知从哪赶来的乌压压人群。
石家两兄弟躲在山上避瘟疫,躲了已有两个多月。如今甫一下山,见家家闭户,还以为城中死得没剩下几个活口,又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得不迭跪下磕头,连声求乡亲们饶过一命。
可哪还有人愿意理睬他们?
原本摔跌在地的白衣姑娘,被人七手八脚扶起。
为首报信的老头、亦是四平县中陈家大族的族老,又忙冲她恭敬作揖道:“白姑娘,老叟几人来迟,累您受惊了。待老叟领人处置完这孽障,定当登门谢罪……还请白大夫、白姑娘原谅。”
老翁身上衣裳满是补丁,面容憔悴,姿态间,却还看得出几分昔日雍容。
“白姑娘”见状,连忙冲他摆手。
拢了拢身上斗篷,又戴起兜帽,将浑身上下遮得密不透风,唯露出一双清澈杏眼。
“哪里的话,当是十六娘多谢陈伯相救。”
她低声道。声音温温柔柔,如清风拂面:“今日我兄长那处,缺了几味药。我急着出门,竟不察有贼人蹲伏,若非诸位赶来及时,恐怕……如今,境况更糟。”
她说着,又冲众人福一福身。
人群中登时哗然,一个接一个给她“回礼”:俯身作揖的、跪下磕头的,低头拭泪的,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她哭笑不得,拦也拦不住,只好飞快把地上的草药拾起,装回篮中。
“姑娘放心,”陈伯道,“我等定当严惩贼人!绝不姑息!”
“嗯、嗯。”
“姑娘慢走——”
“嗯嗯。”
末了,竟连觊觎自己的贼人亦顾不上计较,匆匆冲众人颔首过后,便一溜烟快步离去。
石家兄弟目送那“倩影”走远,不由悔得目呲欲裂。
还待为自己求饶两句,陈伯却已走到跟前。
劈头盖脸的几耳光,直打得兄弟二人嘴角沁血。
“狼心狗肺的蠢东西!”陈伯厉声骂道。
瘦骨嶙峋,两颊深凹的老人家,打完这巴掌,右手仍不住发颤。
“你们坏事做尽,可知那姑娘是谁?”他满脸痛心疾首,“又可知道,我们这些乡亲为何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若不是白大夫妙手仁心,若不是白姑娘可怜我们——”
“无辜啊!族伯!我们、我们兄弟俩,当真对此一概不知!”
石家大哥、那黑瘦青年脸颊高高肿起,闻言,却还连声为自己辩解:“陈家阿伯,我、我们兄弟二人躲在山上避难,压根不知这姑娘来历,我们只是……!”
“只是?”
有人冷笑一声:“哪怕那姑娘不是白姑娘,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就对了么!族长,这石家兄弟打小便是俩混不吝的刺头,如今竟还干出这般丑事,岂能留得?!”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群情激愤。
身后人群之中,却忽然再起喧哗。
老翁眉头紧蹙,不满地回过头去。
正要呵斥,看清分开人群、走来的是什么人,却又立刻神情大变,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