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明白,若你不娶她的女儿,那么,你这个王夫的位置,便要换人来坐。到那时,‘王姬’亦不会再是王姬,而是皇后,是突厥人的下一任可敦。一切,将再无转圜余地。”
到那时,才是辽西赵氏真正的覆亡。
魏治满脸恍然,虚脱般软倒在车壁旁,久久不再作声。
“至于你说的,降于魏弃——”
魏骁温声“提醒”道:“你难道忘了,魏晟是怎么死的,父皇,又是怎么死的。”
“三哥……”
“魏治,我问你,你今日大言不惭甘心赴死,等到铡刀真的当头落下那一刻,你会不会后悔?!放着人上人不做,要去做刀下亡魂……很好,你若愿意死,便掉头去走你的黄泉路罢!但我这条命,只会攥在我自己手里。至于什么,国仇家恨?”
活过一世,死过一回,他经历过最屈辱的失败,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爱人,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今天。>r>
人究竟有没有来世?
无论有没有——
魏骁冷笑一声:“后世评说,与我何干!”
“公主,您看,这些都是辽西人送来给您的礼物。这巴掌大的夜明珠、上好的羊脂玉如意,还有这些布匹,您摸一摸,您看……这花纹,颜色,喜欢吗?”
“能都换成吃的么?”
“……”
“不能么?”
突厥人历代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
以王帐为中心,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穹庐毡帐沿水而设。
毫无疑问,离王帐愈近,帐中主人的身份便愈是尊贵。当今突厥可汗阿史那絜执掌草原数十载,亲忌远近,人尽皆知。可如今,比邻王帐而设的,却是一座崭新的雪青色毡帐——在此之前,九王子阿史那金的赤金毡帐,已然占据这个位置足有十五年之久。
奇怪的是。
不仅无人为之侧目,相反,甚至不时有拖家带口的牧民长跪帐外不起,半身伏地,口中念念有词。
“神女保佑,请让寒冷的冬天远去,请赐我们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求您保佑我儿欲谷平安归来,我愿用自己的性命交换,让我的孩子在战争中活下来。”
“请保佑我们的儿郎,将南边的魏人赶尽杀绝,掠来他们的金银,占领他们的土地……让我们的子子孙孙在和平中繁衍下去,不必再四处迁徙……”
祷告声虔诚而庄肃,久久不绝。
殊不知,一帐之隔。
从面前满箱金银珠宝、堆成山的布匹绸缎中抬起脸来——少女的脸色同样严肃。
和她刚才问能不能把眼前这堆礼物“全换成吃的”时一样严肃。
“外头好吵。”
她问面前满脸黑线的侍女:“在说什么?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侍女:“……”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尤其是,一位突然出现、却颇受可汗看重,毫无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便天然受子民爱戴的公主——的贴身侍女,阿伊很惶恐,很头痛。
她惶恐,惶恐在于不知为何自己会被英恪大人挑中,得以服侍公主。
毕竟,自从哥哥布兰死后,家中阿塔一蹶不振,阿娜整日以泪洗面,她便成了家中唯一的顶梁柱。
说放羊牧马,她算是个中好手、不输男子;可论容貌长相、论体贴细心,她自认……绝排不上号。
怎么就挑中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