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是这么说,她却仍是低下头去,将怀里香香软软的孩子搂紧。仿佛在这样的拥抱中,也从中汲取着生命温厚而深沉的力量。
谢婉茹闻言,微笑不语。
原本轻抚着魏璟面颊的手指,却不知何时到了她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为她理顺缠绕的鬓发。
趁她未注意,方才悄然别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泪意。
“芳娘呀……”
谢婉茹低声喃喃:“芳娘,惟愿你这一胎顺遂平安,到时,阿璟定会是个好哥哥,如你我这般,与阿壮阿花相互扶持、互相照料——他要胆敢弟弟妹妹们半点儿,我都饶不了他。”
无论阿壮也好,阿花也罢。
这样一个……千难万苦才得以来到人世的孩子啊。
谁又舍得轻慢地对待他呢?她想。
这么多天来,自己每次踏进朝华宫,几乎都被殿中那呛鼻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药味熏得心口发闷,不由胆颤。遑论沉沉整日都呆在这里,喝着那些苦得无法下咽的药汤。
有许多次,她在旁看到,几乎都想规劝说:“算了罢。算了。”
孩子是大,母亲又何尝不是大?
她也……只有芳娘这么一个妹妹了啊。
可,这许多次里的每一次,每当她对上自己妹妹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看见里头盛满的,对来日的盼望与期许,那句“算了”,又当真如鱼刺哽在喉口般,不上不下。
那蓬勃的无法浇熄的希望,犹如夏日里空气中的浮沫,虚幻却易碎。
轻轻一碰,便要破裂成无数片。她实在没法狠下心来,去做那个戳破幻境的人。
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妹妹祈祷:
这样一个……千难万苦,却满载着爱来到世上的孩子,来日,能得到更多的珍惜和宽待。
他们谢家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无妄之灾。若还剩下那么些许的幸事与运道,谢婉茹想,她愿意把自己那份,都分给眼前的姑娘。
两姐妹依偎在一处,边逗弄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边说着体己话。
中途,沉沉随口提及与魏弃通信的家书,笑着“抱怨”说,自己怕不是把这辈子认识的字都写了上去。
“……家书?”
谢婉茹听她话音轻松,却忽想起出府前在魏晟跟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两眼登时一亮。
“是了,是了,”她紧捂住自家妹子冰冷的手心,“听说北疆战事捷报频传,殿下已夺下茫城、芃城,比预想中要快上不少!难怪呢,大皇子也说,陛下近日来心情大好。说不准到时你生产,还能准许殿下回京……”
毕竟,这第一个孩子,若是生产之时,做父亲的能陪伴在侧,总归也能少几分凶险,多几分心安不是?
沉沉闻言,微微一怔。
脸上却既无半分惊喜,也无丁点期盼。反倒神色微黯。
轻拍在魏璟背上的手指,亦随即渐慢下来。
“……”
似觉窗外阳光刺眼,她不觉眯了眯眼。
许久,方才摇头道:“不。”
沉沉说:“不,我希望他……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