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出假山,与他同撑一伞。
没走几步,却有一脸嗔怪的少女迎将上前,目光扫过她,又望向少年被泥水沾湿的衣角,眉头不着痕迹地轻皱。
【我当你是去哪了呢。】
少女低声道,【原是将我抛下,去做旁人的护花使者了。】
【……阿宜。】她听见那少年开口。
声音中,满是无奈,又带着无需费心便能发觉的自然亲昵。
【哼,莫叫我,我可是早叫你抛下了……!】少女别过脸去。
【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他见了,便松开牵着她的手,转而去捏了捏那少女的袖角,【傻姑娘,怎的,倒和孩子争风吃醋起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谢婉茹痴坐在地。
半生的回忆,半生的妄念,似都在这一刻,如云烟散去。
她曾以为,自己能嫁给他,无论是何身份,无论因何契机,总有无尽的时光与岁月,容她将故事与前尘慢慢讲与他听。
可原来,她终究不过是他人生中,不足一提的过客。
只是个任人摆布、毫无尊严的……妾。
“……婉茹。”
而魏晟垂眸望她。
看向她沾满鲜血的手指,身后一地蜿蜒的血痕。
见她额头流血不止,他叹息一声,又伸手以衣袖为她轻拭。
许久,却仍是轻声道:“你逾矩了。”
逾矩。
“那谢氏虽无大碍,今日之事,却已惊动了父皇。”
他说:“若还有下次,想来,危及的便不止是你……亦不止璟儿。你入府年岁尚短,还有许多事,需向阿宜学。”
“不、殿下。”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脑中顿时轰然一声。
手指几乎慌乱地攥紧他衣角,她低声道:“我,我明白,我不会再带他去朝华宫,我不再去了,我不会再踏足——”
“便将璟儿留在阿宜身边罢。”
魏晟道:“你若惦念他,随时去看便是。她本是嫡母,凡府上子嗣,皆应由她教养,合该如此。”
“……”
“亦不是叫你母子分离,何必这般,有失体统?”
方氏紧紧抱着怀中不住挣扎的魏璟,闻言,终于稍松了口气。
眼神掠过跪在跟前、不住流泪的妇人,她脸上又不觉扬起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
“夫君说的是,”方氏温声道,“妹妹这是第一胎,免不了有几分不舍,但,孩子在府上,总不会丢了失了去,若是思念得紧,来我房中探望便是。”
有失体统?
……探望?
谢婉茹耳边嗡嗡作响。
只觉那声音恍若自天外飞来,叫她听不清切。
她甚至动弹不得,周身热血仿佛在一瞬凉透。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找回一点知觉。
她痴痴仰起头来,看着眼前,那令她爱甚深、恨甚深,到最后,只余无尽悔与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