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骁等人,彼时正在从辽西和谈回京的路上,闻听此事,当场仰天长哭、割袍明志,与上京那位“新帝”断了兄弟情义,随即纵马千里、赶回辽西。
——当然,中间或许还有些不为外人道也的弯弯绕绕。
但无论如何,他最后竟真斡旋其中,使得本已谈好条件重归大魏的辽西,顷刻间面貌一改,尊已故的平西王为“帝”;平西王膝下独女、赵氏明月,则自称王姬。
魏骁身为表兄,手持上京昭妃密信,与众将一夜议事。事后,一跃成了辽西实际掌权的“摄政王”。
多年来,于公于私,辽西众将始终有意撮合这对表兄妹共结连理,却始终不成。
是以,这才有了王姬“择婿”的不得已为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何况如今,与沉沉身家性命相系、她最关心的亦不是魏骁,而是魏治。
在辽西,魏骁总还算得上是半个赵家子孙,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混得如鱼得水;
与他相比,魏治这个正儿八经的上京子弟,却显得不伦不类了。
且,和孤家寡人的魏骁不同,魏治在上京府中尚有妻妾,在江南一地仍有亲人,软肋遍地是,也不敢真的扬言要反,最后,还是魏治找了个名头,称他为“质子”,他亦宣言身不由己、书信回京,这才勉强保下了最后一点退路。
可他有退路,新帝铁血手腕、却由不得解家人有退路。
他们一家,是生生被逼到辽西来的。
新帝与魏治少时有怨,经年难解,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举国上下、作一番彻头彻尾的“清洗”。
而一度倾尽全家之力支持解贵人与魏治、连带着帮衬过魏骁不少的解家,自然亦在此列。
解十六娘,是在解家举家“逃难”的路上因故走散,被贼人掳去。
直至永安三年,昏迷于解府门前被人救起,从此一睡不醒。解家人不惜一切代价、不遗余力,也要救活这个排行老末、命途多舛的小妹。
却不知,待到再醒来,“壳子”还是这个“壳子”。
里头的“芯”,却已换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沉沉从几个姐姐嘴里轮番听得诸多往事。
听到最后,原本的好奇,却渐渐变成了不安,愧疚与震惊,一颗心,不由地一路下沉——
这复杂万分的情绪,却不只因为她自己的“鸠占鹊巢”。
更因为,她们口中的新帝、累得她们至此的罪魁祸首、“万世罪人”……她亦是认识的。
甚至,不仅认识。
她看向十二娘随手扔在地上的话本。
《北行记》。
书中所记,正是那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大魏新帝,杀人如麻的暴君,如何在七年间南征北伐,上至雪域北疆,下至东瀛海岛,无一不战。在他治下,大魏的疆域版图已然扩充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却仍无休战之意。
以至于,众人皆道赵氏“王姬”——赵明月,此番急于择婿,广而告之。旁的理由不论,个中却定有一条理由:那便是,大魏的铁蹄已然蠢蠢欲动,终有一日,将踏平辽西。除却兵马之外,他们还需要一个足以和暴君抗衡的势力互相支持,以图久存……
沉沉的目光忽定在那新帝的名讳上:
魏炁。
她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复才颤颤巍巍地问十二娘,后头那个字读什么。
十二娘闻言,抬手摸了摸她脑门,嘴里咕哝道怎么字都不认识了,怕不是真傻了吧。
许久,复才撇了撇嘴,一脸鄙夷道:“弃呗。”
“……”
“生气的气,抛弃的弃——”
“……”
“都一个念法,狗皇帝咬文嚼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