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快说!”
天晓得这十二娘看着弱不禁风,整天瘫在美人榻上嗑瓜子,到底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沉沉实在挣不开肩上魔爪,只好“讨饶”道:“好吧、好吧,我说。”
“嗯?”
“是梦里。十二姐,我、我是在梦里干活呢……”
七年光景,不知人间事。
沉沉只知道——许是上辈子做过几件好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所以,老天爷终于可怜她一回,教她从困于深宫不得出的笼中雀,变成了众人捧在手心的解家十六娘。
或许……这便是少时听人唱戏时,唱的那些个“借尸还魂”的“机缘”吧?
沉沉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慌忙推脱,到后来,竟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多了解身为“十六娘”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从前的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又为什么,她能成为“她”。
说来,十六娘排行十六——
难道上头足有十五个姐姐么?
“想什么呢,咱们家从前不分家、都住一块,从叔伯辈算起,有一个算一个,不分男女,单论辈分,家里孩子顺着往下排。”
十二娘说完,掰着手指,给她一板一眼地算:“四姐,比我大了十五岁,七姐姐比我大了……嗯,十岁,我比你还大了三岁呢,十六娘,你是家中老幺……不对,还是从你被劫走的时候算吧。唉,那时你才十七……便算你如今也是十七好了。”
“……?”
“等等,那我如今比你大了整十岁呀!”十二娘一脸震惊。
沉沉同样一惊,完全想不到眼前的妙龄女子竟已二十有七,下意识便问道:“十二姐,那,那你不……不成亲么?”
“成亲做什么?”
十二娘翻了个白眼:“往近了说,你看四姐姐,成亲之前,那夫家百依百顺,成亲之后便变了嘴脸,图咱家的钱,图她的人,还要她拼了命的生孩子,生不出来便纳妾。还好七姐能干,把她给带了出来,做起酿酒生意——到后来,腰杆硬了,自然有底气便休了那没用的夫郎。至于往远了说……算了,都是长辈,往远了就不说了。”
“……?”
沉沉对解家人越来越好奇起来。
几个姊妹里,十二娘天生话痨,什么都说;
与她一母同胞、长着同一张脸,性子却迥然不同的十一娘,则是几闷棍敲不出半句话。
嫁过一回、尝遍冷暖的四娘,与她说话,永远苦口婆心;
紫衣夫人——她看着年纪较长,竟是仅次于沉沉年纪最小的十四娘,抱着孩子,也能絮絮叨叨与她说上半天育儿经。
当然,其中逻辑最清楚,说得最明白的,还是七娘。
许是还指望她想起往事,几个姐姐,都不遗余力地带沉沉“回忆”着解家的过去。
沉沉亦是逐渐了解方知,解家富甲一方,崇尚女子当家,本是个颇为庞大的家族。
原先常年盘踞于江南一带,过的富贵逍遥日子,用十二娘的话来说,一比起来,如今这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只可惜,他们后来站错了队。
或者说。
是“被迫”跟错了队。
“唉,为了男人,咱们女人总是苦了一辈子,赔光本钱还往里贴呀……姨母她为了阿治,亦是如此,”四娘边说边哭,“谁让有了孩子,便有了挂牵,家族荣辱,尽都系在上头,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就算咱们说断了,人家会相信么?到底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呀。”
一旁的十四娘闻言,抱着孩子出神不语。
唯有七娘淡淡道:“生都生了,养都养到那么大了,就送佛送到西吧。”
“大人自怨自艾,孩子却是无辜的,在哪出生,生在谁肚子里,他们本也没得选。”
解家几代女子,个个都不爱君子爱钱财,谁知,到上一辈,却出了个为“天子”倾心至死的“解贵人”。
且,偏生这解贵人,还是彼时家族中最受宠的幺女,是以,砸金砸银,解家人经不住她磨,愣是给她砸开了一道入宫的路,后来,她也拼尽手段、给魏骁生了个儿子——虽然,是不怎么中用的七皇子。
七皇子魏治,最出名的,便是一心效忠他哥,凡事亦步亦趋,万事跟随。
七年前,大魏朝中生变,一夕之间,改元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