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手抵着唇边,眼中淬满了笑意,说道:“真是对不住,我以为花正盛时,反倒失了雅致,特意选在此时请姑娘赏花。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看来姑娘不喜欢落花。”
卢希宁笑个不停,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今年花谢了以后,明年若是海棠树没有死掉,一样会再开,到时候再来赏也一样。不过,今日问花花不语,你说这人是不是傻,花当然不会说话啊,要是花能说话,那肯定是花成了精怪。为谁零落,是写错了吗,应是凋落才对啊。为谁开,当然是因为花的习性如此啊,就像海棠一样,本身就是开花的木本植物。”
纳兰容若听得瞠目结舌,渐渐地,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笑,转过身去大笑不止。
卢希宁瞪着他的背影,提着衣袍下摆轻盈绕到他面前,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不断追问道:“我说错了吗,哪儿错了?你在笑什么?”
纳兰容若看着她的脑袋在面前不停晃动,头顶左边的发髻都歪在了一旁,下意识伸手拨正,顺柔的发丝拂过手心,好似连心都跟着痒了一下。
卢希宁直起身,摸着头上的两团发髻,脸鼓了鼓,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以后我笑你的话,也不告诉你我在笑什么。”
纳兰容若又想笑,极力忍住,一本正经地道:“我第一次听到姑娘这样的解读诗词,实在是,新奇得很。没有笑话姑娘,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卢希宁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释然了,复又高高兴兴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海棠初开时为红色,渐渐转为粉色,最后凋谢时,花瓣只余极淡的粉。
卢希宁看着地上的花瓣,又转头看向纳兰容若。他斯文守礼,一直行在卢希宁的右手边。小径狭窄,若不是花圃拦着,他几乎会走到了石径外去。
兴许是太阳太过明媚,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卢希宁对比着地上的花瓣,再打量他的脸色,说道:“你的脸跟落花一样的颜色。是太阳太大,晒红了脸吗?”
闻言,纳兰容若身形微微闪了闪,他侧头看着卢希宁,与她清澈的目光相对,又狼狈转开了视线,稳了稳神,笑着说道:“卢姑娘,说话都这么直白吗?”
卢希宁啊了声,想起李氏的提醒,转而歉意地道:“对不住,是我让你难堪了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你可以指出来吗?以后我就不说了,你不要生气啊。“
纳兰容若含笑看着她,说道:“无妨,卢姑娘纯善,心里想什么说什么,是我太过狷介”
“小心!”卢希宁突然伸手拉了他一把,纳兰容若一时不查,竟被她拉得踉跄几步,差点儿没有撞上她。
卢希宁指着斜倚出来的枝丫说道:“你走得太靠边了,小心衣衫被枝丫划破。你的衣衫布料很贵,划破太可惜。今天你穿的衣衫颜色浅,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耐脏。”
她身上的樱花香气,又在鼻尖萦绕。纳兰容若本来稍微平缓的心情,再如被搅散的湖水,涟漪荡漾。他手脚几乎都没处放,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这般无助与茫然。
幸亏前面就是凉亭,他大步向前,说道:“我们就在亭子里吃茶歇息吧。”
卢希宁看着纳兰容若的背影,有点儿莫名其妙,他好像是在逃跑一样,她吓到他了吗?
张婆子这时忙奔到卢希宁身边,悄然对她说道:“哎哟姑娘,你可不能乱问乱说啊,你瞧纳兰公子都被你问得不好意思了。纳兰公子哪会在意一件衣衫,姑娘不能说公子长得好看,身上好闻,这不合规矩”
张婆子实在是太急,说得也颠三倒四,卢希宁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暗自沉思,纳兰容若也太敏感太容易害羞了。他还不能夸,一夸就脸红,脸皮真是薄啊。不过他的脸很白,应该很少晒太阳,练武的人都在屋内练习吗?究竟练武还是跳舞?不过他说无妨了啊,无妨就是不介意吧。张婆子也是,真是想太多……
行墨行砚手脚轻快,招呼着下人提来红泥小炉,在石桌上摆好茶水点心。
春日早晚还凉着,纳兰容若见状,吩咐下人去拿来锦垫,在石凳上垫好之后,才招呼卢希宁坐下。
纳兰容若斥退下人,亲自煮茶倒水。卢希宁想着张婆子离开时的眼神,沉默片刻后,还是打算问清楚:“你先前是不是在撒谎,其实你被我说得害羞了,对吗?”
纳兰容若眼神从她身上掠过,垂首提壶冲水,飞快否认道:“没有。卢姑娘请尝尝茶,这是今年新送进京城的明前龙井。”
白瓷茶碗里,碧绿的茶叶在微沸腾的水中沉浮翻滚,看上去煞是好看,卢希宁惊叹道:“真好看,怪不得说是一两黄金一两茶。”
纳兰容若见她端起茶碗,提醒道:“姑娘小心些,仔细烫。”
卢希宁道了谢,小心翼翼抿了一口。纳兰容若问道:“姑娘可还吃得惯?若是姑娘吃不惯,这里还备着碧螺春与六安瓜片,也可如《陆羽茶经》中所写,照着茶圣的吃法烹茶吃。”
作者有话要说:2022来啦!
希望各位小天使,未来的日子,有钱有情有闲有健康,自在逍遥,天天乐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