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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希宁看得满意不已,纳兰容若的字很好,帖子也雅致宜人,翻看之后,连指尖上都萦绕着余香。
卢腾隆与李氏也围在旁边看稀奇,卢希宁看完之后顺手递给了卢腾隆,感叹道:“真是精美啊,应该得花不少银子吧。还要去玉河边的渌水亭,好似有点儿远。”
李氏先前说不管卢希宁,闻言还是斜了她一眼,说道:“纳兰公子这般体贴,明日肯定会派马车来接,你担心什么?”
卢腾隆把花笺凑到鼻下使劲闻,眯起眼享受得很,“好香啊,这帖子是得花不少银子,仅是香料就贵得很,用的还是最名贵的沉水香。只怕是将纸笺与沉水香放在一处,纸上浸染了香气,便能经久不散。看来他还真闲,你瞧这纸上的花纹,得花细功夫才能做出来。像我这般忙碌之人,万万不会做这些。”
卢希宁听懂了卢腾隆话里的酸味,一是他嘴角都快撇到了地上;二是他成天才闲得很,去衙门也是点个卯之后,要不是去玩蛐蛐,要不就溜到长河码头边去看热闹。
她才不管卢腾隆有多酸,拿着帖子回到东跨院,张婆子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说道:“姑娘,幸福与美好规矩都学得快,只功夫短,奴婢还教不会她们做南方的点心。不过奴婢会做,姑娘也不用担心吃不着。”
张婆子是卢兴祖在广东时买的下人,今年刚四十岁出头。家中男人死了之后,也没有儿女,在康熙六年跟着卢兴祖一起回了京。
卢家后来树倒猢狲散,家中的下人陆陆续续散去,只剩下几个粗使的下人,张婆子没了去处,也留了下来。
现在卢家统共只有三个下人,张婆子除了伺候卢希宁之外,其他的粗使活计也得干。
卢希宁听后诧异地道:“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纳兰府吗?我已经有幸福美好,人手已经够了。”
张婆子当即红了眼,说道:“奴婢舍不得姑娘,夫人先前还吩咐奴婢,以后要好好伺候姑娘呢。”
卢希宁听是李氏的安排,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懂,等会我去问问嫂嫂再说。”
张婆子瞬间高兴起来,哎了一声,忙说道:“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打水来,伺候姑娘洗漱。”
幸福与美好也跟着去忙碌,拿胰子端盆,卢希宁还从没受到过如此周到妥帖的伺候,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想着在庙里见到觉罗氏的阵仗,思维一下发散到了很远。
听说丫鬟婆子每个月还要发放月例,像是幸福与美好,每个月至少得半钱银子,张婆子会些厨房里的精巧活,又懂得做点心,月例至少得一两银子。
李氏先前说,成亲时,男方家中只用出一间空屋子,婚房里面大到床,小到恭桶被褥,都要女方准备。婚礼前会吹吹打打将嫁妆送到新房,会有无数的人出来看热闹。
她是嫁到纳兰府上,看热闹的人只怕会更多。若是嫁妆丰厚,被康熙知道了,他会不会起疑银子从何处来,然后抄了她的家,再把卢腾隆投入大牢。
如果嫁妆太寒酸,纳兰府上又会被人瞧不起,她也会被人瞧不起。
比起坐牢砍头,两权相害取其轻,卢希宁觉得还是被人瞧不起来得轻一些。她打定主意,等会吃饭的时候,就去跟李氏说清楚,她的嫁妆不用那么丰厚,尽力而为就好。
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卢希宁正准备起身去正院,张婆子捧着两个精致的白瓷瓶走了进来,“姑娘,纳兰府上差人送香脂来给姑娘。”
卢希宁接过瓷瓶,瓶身浑圆细腻,光是瓶子就令人爱不释手。她打开盖子,里面装着粉色的香膏,仔细一闻,能闻到淡淡的樱花香。她挖了黄豆般大小的一块,在手背上抹开了,滋润又清爽。
卢希宁高兴得很,吩咐张婆子收好,拿起另一罐去到正院。李氏正准备叫人唤她吃饭,见到她兴冲冲进门,打趣她道:“跟姑爷要去吃茶,竟让你开心成这般?”
卢希宁将白瓷瓶拿出来,笑嘻嘻地道:“不是,觉罗夫人给我送了两瓶香脂,嫂嫂一瓶,我一瓶。”
李氏一听是觉罗氏送来,愣了下,忙接过去打开一瞧,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这可是打南方来的樱花膏吧,听说里面还加了珍珠粉,在铺子里可得几两银子一瓶,这般贵重的东西,夫人回去马上就给你送了来,可见妹妹真入了夫人的眼。以后等你嫁过去了,纳兰公子如何且不管,至少婆婆这一关你是过了。你不知道呀,这儿媳妇要是讨不了婆婆的好,就是夫君待你再好,一个孝字压下来,在婆家日子也不好过。”
卢希宁想起觉罗氏的美貌,感慨地道:“照说觉罗夫人长得好看,身份又尊贵,纳兰尚书居然不满足,还要纳妾。再说阿玛吧,我们兄妹长得像额涅,额涅也美得很,偏偏阿玛最宠爱西跨院的张姨娘。”
卢腾隆也跟着凑过来看稀奇,听到卢希宁的疑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奇怪之处,就是看腻了呗。再说女人只长得好看无用,还得温柔小意,把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阿玛与纳兰尚书,都是在外面做大事之人,在外累了一天,回到府上得需要放松。你瞧纳兰容若他额涅,凶得很,好似谁都瞧不上,我估摸着纳兰尚书她也照样瞧不上。嘿,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咱们各过各的,反□□上这么大,随便歇在哪个院子,谁能管得着?”
卢希宁听得瞪圆了眼,李氏则杀气腾腾,卢腾隆自觉说漏了嘴,咳了咳忙找补道:“那都是做大事之人,像纳兰容若吧,闲得很,跟我一样闲,不需要温柔小意红袖添香,哎哟,这个香膏真贵,我也用用看。”
卢腾隆伸出手指去抠,李氏躲闪不及,被他挖去了一大块。
李氏又生气又心疼,刚想让卢腾隆还回来,他已经拿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气,嘿嘿笑道:“真香,抹上去之后这张脸,立马就贵了,等闲之辈都见不得。”
卢希宁笑个不停,李氏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也笑了起来,合上瓶盖之后放在条案上,说道:“妹妹等下记得带回去,嫂子是糙人,用不着这些。妹妹快要出嫁了,新娘子就得美美的嫁人,你拿回去用正好。”
卢希宁摇头,说道:“我还有一瓶呢,嫂嫂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会难过。”
卢腾隆仔细端详着李氏的脸,半晌后说道:“既然是妹妹的一片心,你就收下吧。都说灯下瞧美人,越看越美,我怎么瞧着你越看越丑,眼角都有细纹了。”
李氏瞬间黑了脸,抬手作势欲揍他,骂道:“就你好看,你还不是一样又老又丑,还有脸说我呢!”
卢腾隆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正好,我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甭嫌弃谁。”
李氏笑着淬了他一口,转身出去吩咐传饭。晚饭也挺丰盛,除了烀肉之外,还有一碟子羊肉。
卢希宁吃了个肚子滚圆,又与卢腾隆在院子里转圈消食,见李氏也收拾好出来,说道:“嫂子,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李氏听她说完打算将张婆子留在卢家,以及嫁妆简单置办的想法,感到既温暖又难过,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与你哥早就合计过,就床贵一些,打些其他的家什也不需要多少银子,不会太出格,也不会让人看低了去。张婆子你一定得带去,她以前在广东就在家里伺候,见过大世面,人也忠厚可靠。幸福与美好都刚买来,底细还不清楚,没个熟悉的人在旁边搭把手怎么行。妹妹啊,你运道是好,也不能忽视小节,纳兰府上不比别处,规矩重,就算有婆婆夫君护着,可府上还有其他人呢,总得小心些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