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时秋接住她的手后,谢秋盈立刻反过来抓住了他。
他定定看着两双交握的手,心想他七岁以后就再没被人这样牵过,没想到十七岁了,反倒要被妈妈这样握着手。
谢秋盈看着他,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那些被剥离的、被回避的记忆,在她看到聂时秋的那一刻,统统回到脑海。她感到自己现在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而那些破败的、黑暗的回忆也随之而来,只不过……造成那些回忆的人已经死了。所以纵使黑暗,她也不再脆弱崩溃,而能慢慢站起来,用第三人的视角审视,给自己一点真正痊愈的机会。
谢秋盈看着聂时秋,问:“他有没有打过你?”
聂时秋顿了顿,避开她的眼睛,轻描淡写道:“有想过。”
后来也付诸了实践。
“不过我很快就长得比他更高、更壮。”
只不过他会发疯。
谢秋盈空着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微抖着,让聂时秋有些忍不住,想扶她一把。
“他打你了。”
这句相当肯定的结论让聂时秋心头一震,抬头看向谢秋盈。
谢秋盈鼻头一酸,泪水又掉下来。她还记得小时候的聂时秋为了多吃一根冰淇淋撒谎就是这副模样,避开她的眼睛,不说假话,只说模棱两可的那种真话,眼睛还会忍不住盯着地面或鞋尖。
她一眼就可以看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谢秋盈的后槽牙在上下轻碰,到了最后,竟慢慢燃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它们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在被聂呈虐待的日子里,她连求生意志都被一点点磨灭,只浑浑噩噩、不知原因地坚持活着。她或许在最开始也有过愤怒,想要反抗,可在精神出现身体之后,除却惊惧与麻木,几乎再没有情绪上的一点起伏。
这是她在那些黑暗经历之后,第一次燃起不可休止的愤怒。
还有深深的自责。
她早该想到的。
如果她没有那么脆弱,没有崩溃得那样彻底,她一定能够想到聂时秋留在那里会是怎样的结局。
谢秋盈哀伤地看向聂时秋,没有说出方才心里想的那些话,毕竟不管有多少理由,多少不可抵抗的命运,她都确确实实没能陪伴他长大,也没尽她所能请人照料他。
将那些话说出来,反倒像借着这些理由逼迫他做出宽恕。
她不想要他的宽恕,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应得。
谢秋盈只是将那些翻腾的情感强行压下,努力笑着问他:“你最喜欢什么学科?”
这个话题有些跳跃,聂时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秋盈轻声道:“我记得你那时候最喜欢自然科学,天天都等着上这门课,可以动手做些有趣的小手工。”
聂时秋恍惚想起从前,很快冷静下来,说:“那是小学低年级的课程,高年级以后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