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妙然见到陆焉所指的和尚时,神情有些复杂,只因为那马车的前方的确躺了个和尚,他身上的僧袍瞧着破旧,就连脚上的那鞋子都露出了脚趾,但夏妙然却看见了他满头乌发,和自己记忆里的和尚相差极大,所以这一时半会儿,夏妙然纠结地蹙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应对。
夏妙然想了想,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在路边上了,你去看看他,顺手帮一帮吧。”
她做不到视若无睹,只能顺从心意而为。
陆焉点着头,从车辕上跳了下去,那和尚背对着他躺着,等到陆焉推动他肩膀时,那和尚才缓缓睁开眼睛,他面色苍白,嘴上都□□的翘起了皮,陆焉看着抓住自己袖口的这个和尚,嫌弃的神色一闪而过,这和尚的手指虽然看着干净,可是陆焉着实不喜欢有外人触碰自己。
“这位公子,可有水囊让我一用么?”
陆焉摇摇头,说道:“那边有个茶摊子,我去给你买碗茶,或者你跟我一起去那边。”
和尚的眉眼被凌乱的额发给遮挡住,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陆焉看着他流畅的下颌角,不知为何,觉得此人长相不会太差。
和尚慢慢坐了起来,他冲着陆焉摆了摆手,说道:“不走了,太累人了。”
陆焉:就没见过这种懒和尚!
“行吧,我好人做到底,给你端来,喂你喝!”陆焉自嘲一笑,还真是做惯了奴才,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这个和尚说话,若搁在从前,他陆小爷早就一脚踹向这不知好歹的和尚身上了。
和尚借力站了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一棵树下,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举止从容随意,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是个狼狈人。
陆焉翻了个白眼,回头就跟夏妙然告知了一声,随后就跑去茶摊子卖茶水。
夏妙然侧目而望,觉得这般放荡不羁的和尚,这世间或许是个少有的存在。
不仅是夏妙然这么想,就连最稳重的采莲也不由得嘟囔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和尚呢,以往见的哪个不是淡然出尘,严肃冷然的模样?这个和尚蓄着发莫非是俗家弟子?这么说来,也算符合了他现在的样子。”
榴红从窗口看他,掩嘴笑道:“这个和尚有点不正经呢。”
夏妙然没有将那个和尚的事情放在心上,说了几个丫鬟后,她们也就不再继续谈论他。
只是没想到,那和尚连饮几碗茶水后,就像是干枯的树木瞬间就有了精神,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僧袍上的土,然后步伐矫健,丝毫看不出之前是个柔弱到连站起来都需要别人扶着的和尚。
他淡淡说道:“多谢夫人搭手相救,在下慧寂。”
夏妙然嘴角捻着笑,说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陆焉见他恢复了生气,就催赶他往旁边走,别挡路,他还要驾车前行呢。
但慧寂的眼力劲儿总是缺了点,他老神在在地站在马车旁,道:“此行遇上夫人,因果已定,或许很快,你我将会再次相见。”
陆焉没忍住冲他推了推肩头,道:“你这个和尚,说什么神神叨叨的话呢?去去去,躲一边去,别挡路!”
慧寂这时抬起了头,他用手捋起被额前碎发遮挡的眉眼,整张脸彻底露在陆焉的面前。
他眉眼端得一派冷淡的隽美,眼神如漆,在察觉到陆焉的呆愣后,肆意地笑了起来,顿时,他的五官变得昳丽,多了几分张扬。
“陆焉,可还认得我?”
陆焉双眼失神,脸上的神情错愕不已,直到听见慧寂的那句话,他才像是回过了神,眼神迸发出热烈的惊喜,他眼眶发红,当即双腿就要软着跪下,但慧寂拦住了他,道:“我是慧寂,青山寺的一位俗家弟子。”
陆焉不由得晃神,几年前的那一幕画面犹如重现在眼前,这让陆焉鼻尖涩然,恨不得落下泪。
只是陆焉无法想象的是,他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可以死而复生?
“陆焉?”
夏妙然的呼唤让他擦干了眼泪,急忙说道:“夫人,能不能让小的跟他再说上几句话?”
夏妙然不明所以,她看了看神色不对劲的陆焉,紧锁着眉头,对他很是担忧。“好,你去吧。”
陆翘还不知道陆焉喝慧寂之间发生的事情,她正对着夏妙然抱怨自己的哥哥,说道:“哥哥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啊,难道不晓得夫人正着急去逛铺子嘛?真是的。”
夏妙然笑了笑,戳穿她的小心思,说道:“不是翘儿着急去逛铺子么?怎么就成了我呢。”
“哎呀夫人!”
夏妙然拍了拍她,随后掀开车帘,指着陆焉和慧寂的背影,说道:“我瞧着你哥哥双眼发红,像是哭了的样子,该不会这和尚是你们相熟之人吧?”
陆翘眼皮子一跳,在徽州怎么可能有他们兄妹两个相熟的人?要知道他们可是从岭南逃出来的。“应该不是吧,夫人,你让奴婢瞧瞧他。”
陆翘在心里想着待会怎么打消夏妙然心里的疑惑,又在怨着这个哥哥没事儿就爱给她惹出事情来。
她俏生生地朝那边看去,正好看见了慧寂转过来,她眼瞳惊恐地瞪大,双手用力地捏住窗框,上半身快要从车窗探出去,吓得榴红连忙抱住她的腰,还以为是陆翘不小心,“你干嘛呢,不怕被掉下去呀?”
陆翘一颗心跳得很快,整个人好似被吓破了胆儿,她靠在榴红的身上,咽着口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到了她的神态,夏妙然更加确定了慧寂那个和尚是他们两个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