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两人傻傻对坐许久,钟静第一次发觉有些坚定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梦想仍是至高,却不再是唯一。可齐头并进太难了,取舍也太难了,她一去不知归期,怎敢给他戴上枷锁?
最后严冉把那枚戒指放在她的手心,说算是订婚吧,订婚就好,你放心地去,我安心地等。
机场送别时,妹妹在她耳边轻道:“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和外国人纠缠不清,早点回来。还有,你看严冉哥多伤心,他对你真痴心一片啊,人家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从来都不搭理,你就考虑考虑他吧。”
钟静恍然想起,她曾拒绝妹妹的好意介绍,声称自己不喜欢严冉,后来为了避免自打嘴巴,她要求他向妹夫两口子保密他们的关系。如今妹妹竟然还不知道她已经做了严冉三年的女朋友。
她说,我会的。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和外国人纠缠不清,更不会让严冉伤心。
六年的国外生活,钟静游历了半个北美,呆过两个世界顶级实验室,学有所成,视野拓宽,收获巨大。平时报给爸爸和妹妹的只有喜,而严冉知道她更多的苦与忧,甚至帮助她做出了人生中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一个让她觉得非君不嫁的重大决定。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晏辰家龙凤胎满月。钟莹和晏宇刚从大溪地度假回来,送了两个孩子一人一颗硕大的黑珍珠。另外还有一些体积小的,见者有份,发给来喝喜酒的孩子们玩去了。
而他们的儿子,七岁的胖子小九,只得到了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和一串贝壳。
小九不知道珍珠和贝壳的价值差异,还为自己拥有特殊礼物感到满意,自觉听妈妈的话减肥,坐在远离大餐的地方玩石头玩得不亦乐乎,任曲红素再呼唤也不过去。这时一个棕色头发黑眼睛的混血小男孩凑近他:“嗨,九九,给我玩一下请。”
小九脸蛋儿上的肉肉遮不住他漂亮的大眼睛,长睫毛眨巴眨巴,道:“威廉,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舅舅,你都二年级了,普通话还说不利索呢,请字不要放在后面,这种倒装句是不通顺的。”
威廉抠抠脑门,做了个鬼脸,“我说的好极了,老师表扬我呢,哼!”
小九摇头晃脑:“骄傲使人退步。”
钟莹暗中观察着儿子,见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捣捣一旁的钟静:“我们家小九虽然数学不好,但语文可是一百分,以后说不定能当个文学家语言学家什么的。”
钟静穿着一条肥大的牛仔背带裙,脸圆圆的,眉眼柔和,笑道:“威廉数学语文都不好,可愁死我了,以后也不知能干点啥。”
“当明星啊,长得那么漂亮,交给我保证把他推成一线大明星。”
“你可别祸害孩子了”
姐妹俩坐在大包间的沙发上聊天,严冉和许久不见的戴元坐在桌边也正聊得热火朝天。
戴元三年前去了某驻外办事处,刚刚回国,对严冉的近况一无所知。初见面看到他那个黄头发的儿子,着实吓得不轻,问清是养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这可真是大爱无疆啊。”
严冉早已不是当年的贫嘴青年,三十五岁意气风发,西装革履气派非凡,在商场上锻炼数年,眼神又豁达又淡定:“我媳妇儿受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威廉的亲生母亲帮她躲过一次抢劫,她就默默关照了她三年,还帮她接生孩子照顾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大爱无疆。”
“小孩生在那应该有国籍啊,没了父母,可以送到福利机构去。”
“一开始是这么打算没错,那女的是东南亚那边的人,偷渡过去的,想假结婚弄绿卡被人骗了。大着个肚子东躲西藏,到处打黑工,憋着一口气想把孩子生成国人,以后方便自己申请入籍,结果遇到了意外。我媳妇儿就把威廉交给福利署带走了,后来又放心不下,主要还是因为那女的是遇到抢劫被捅死的,你懂么?我媳妇儿感觉不舒服了,她救了她,她却没能救她。那段时间老给我打电话,说华人受歧视,亚裔小孩儿被欺负什么的。我听出她有点那意思了,琢磨着想养就养呗,咱又不是养不起,咱们民族特点之二,包容,同化,甭管什么血统,当了我儿子,他就是中国人。”
戴元咋舌:“你们家老爷子没说什么?”
“那能不说么,”严冉清淡一笑,“可是说了也没用,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想要一个顶顶有名的生物学教授媳妇儿长脸,就得受点委屈。不过这两年好多了,威廉喊爷爷也答应,爷孙俩有时玩得还挺乐呵。我媳妇儿今年怀孕,他更没意见了,跟我妈俩人天天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严冉越说越得意,嘻嘻笑出了少时混不吝的模样,在戴元的夸赞声中余光一瞥,看见钟静挺着肚子艰难站起来,忙两步窜了上去:“干嘛?”
正在和小九玩珍珠贝壳的威廉也跑了过来:“妈妈,你要去哪?”
“上厕所。”
“我扶你。”
“不用。”
“还是我扶。”父子俩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护着钟静前行,严冉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只手极自然地帮她挽了挽头发。
钟莹没抢着去扶姐姐,笑眯眯翘着二郎腿稳坐沙发,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太后出恭!”
钟静回头嗔她一眼,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幸福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