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经过的许愿长廊,文颂记得他在那里系了条红绸带,还写着些什么话。已经过去大半年,现在再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层层叠叠的红绸带绑在廊柱上,乍一看都长得一模一样。
脑海里回想当初秦覃绑的位置,文颂一阶一阶地慢慢下去,视线在那些纷飞的飘带上缓缓游移,伸出手拨开上面的一层,露出底下留了更久的,不多时便看见熟悉的手写字,在一众商店里统一出售的同款带子里显得尤为特别。
在原本就印在带子上的烫金字体旁,他又用黑色水笔郑重地写了一遍:祝愿文颂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偷偷喜欢我了?别人都没有手写的。”
可惜毕竟系牢了,又不能摘下来带走作纪念。文颂看了一会儿,松开手打算把它放回去,穿廊而过的风卷起飘带缠住了他的手指。绸带翻到背面,还有一串小字。
祝文颂十八岁生日快乐。
他愣了一下,抬眼和秦覃的视线撞到一处,“你那天跑来这里写的?”
“……”
秦覃垂眼默不作声。
“真是的。”文颂更舍不得放开带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你应该那时就亲口告诉我。这样我就能感动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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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点气,干嘛宁愿把自己藏在这种地方吹风,都要让他自己一个人过生日。
那天他等到十二点都没见一点消息,气得当场删了好友想要绝交。
就为了不被看到现在这样子吗。
文颂郁闷地看他,“你现在这样也没有很差劲啊。”说完才觉得自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过去的一周不分日夜的折腾。
可也这么过来了啊,不是折腾不起。
秦覃的视线徘徊在廊外飘摇的松涛,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满树金色的繁花带来的余韵里。
他总是这么神游,文颂习惯了,也不在意,“我们下去吧,去前面看看。”
别的家长带孩子都是喊着让别乱跑,他带的要喊着才知道往前动一动。大殿前的乌龟池子边上围了一圈小孩,在往里头扔饲料,沉闷的周末活动里是有趣的娱乐。
别的小孩有他们家怎么能没有。文颂也扫码买了一盒,放在秦覃手里,体贴地交代,“不是给你吃的,给乌龟吃的。看见那个绿色的壳了吗?那个就是乌龟。往那儿丢。”
“……”
他捏着装饲料的盒子没有动。文颂唉了一声,以为真给孩子烧傻了,连个盒子都不会应付,又亲手拿回来拧开,把里面的小颗粒直接倒进他掌心里,“喂吧,一点点地丢。”
秦覃这才有所动作,按他说的一次只捻一点点,抛进池子里,看着那些墨绿的壳在浅水里缓缓游动,张嘴吞下饲料,再慢吞吞地爬上石头晒太阳。
他盯了一会儿乌龟壳,又捻起一点点饲料,再次抛了出去。
文颂对喂乌龟兴致不高,但看着他喂乌龟很入神。
他刚吃回来的体重又被一场高烧耗去了大半,但高挑清瘦的样子也不难看,眉眼的轮廓深邃清晰,那股病弱神态出奇的勾人,让人有蹂躏的欲望,又有予以保护的怜惜。
他站在阳光底下,神情专注地喂养池里的小乌龟,好像能就这样在这儿待一辈子,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
文颂看着他,心也平静下来,不由得想,原来人们所追求的爱意成分这样复杂,喜欢、崇拜、依赖、恼怒、哀怨、担忧,怜悯以及更多,或好或坏并非单纯的其中之一。
然而爱又如此简单,不需要理智又缜密地思考,也无法谈论公平去计较什么。如果爱注定要给人带来的幸福和痛苦一样多——文颂想,我还是愿意爱他的。
“下辈子我们干脆也当一只乌龟吧。”
他靠在身边的石栏上,从秦覃手心里捻起几颗饲料丢了下去。
“你背着我,我当保护你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