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阿蛮几乎月月往返于漠北与关州城之间,两人情意交互、感情日益深厚。
不知不觉,东去春来夏又至。
漠北盛夏虽不及都城炎热,但在花匠们的小心侍弄下,汀荷院的莲池中如今已有淡淡荷花苞了。
沈稚瞧着喜欢,命小丫鬟们细心侍弄着,日日采几朵盛在白瓷瓮中,摆在书房里。
这日,橘绿亲手摆弄着花苞,调整出漂亮的角度。忽然发觉挨着白瓷瓮,竟多出了一副针线绣的菡萏碧波图。小心翼翼用水晶隔开,生怕染上湿气。
“小姐何日绣了这副插屏?何不不交代一声,我让匠人们镶嵌好了摆上来。”
沈稚闻言从一摞摞折报中抬头,淡淡笑了,“橘绿看走眼了,这副不是我绣的。昨日才得。”
当值的小丫鬟不解,好奇挨近来看,“哇,那是何人的针线呀?竟能与小姐的一模一样呢。”
沈稚失笑,“说着玩的,哪里就像了。”
橘绿拎了一朵荷花随手递给小丫鬟,“这枝不鲜嫩了,你去换枝好的来。”见她福了身出门,橘绿才笑着摇摇头,“小姐怎么又捉弄阿蛮……算起日子来,他也快回来了吧。”
这月十五是中元节。小姐要祭祀,定然不选在十五正日子解毒,那就只能提前。
不料沈稚却摇头,“他这月不回府来。”
橘绿一惊。“那如何使得?”
沈稚继续看那折报,淡然道,“束云道长所言不假。如今我的双生蛊对他依赖愈发浅淡,双蛊之间强弱倒置,我想试试,若一月不相融,会是如何。”
“这等大事,小姐怎么此刻才说?我…我去问问姑姑!” 橘绿担忧极了,想了想又劝,“不若还让阿蛮回来吧?若用不到最好,倘若真有什么万一……解蛊也方便。”
“不必,他另有要事。”
崇和十一年夏末,燕阳王庶子兆嘉玉与定国候沈瑞在凌乡燕子楼巧遇。
两人似乎因下人之间争抢马车位置起了些龃龉,兆嘉玉亲卫挑衅,杀了定国候的一个亲兵。
两边算结下仇怨。
后来北境军一批秋季补给的皮甲从勉州境内经过,竟遭了山匪。
不仅军械被抢夺大半,余下搬不走的辎重,也被人蓄意纵火全烧毁了。
定国候沈瑞大怒,当即就点出一部分兵马,直奔勉州杀来。
兆嘉玉惊慌失措,何曾想过沈瑞真的敢翻脸。
“凶夷人正愁冬日无粮,他竟还擅离边境!若让漠北知道我南朝境内生战,难道就不怕他们趁火打劫、杀进来大肆劫掠一番吗?”
话头传到沈瑞耳朵里,他冷哼一声,“攘外必先安内!我忍那吃里扒外的臭小子很久了。那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亲爹都能反,我又算什么?倘若漠北当真来犯,与其随时防着他反水、从背后捅我一刀,莫不如先料理个干净!”
“勉州区区八千兵马,如何是我北境将士们对手?不出半个月,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料理了他。莫说凶夷人没反应过来,便是他老子可能都不知晓哩。”
话虽如此,消息传到关州时,长平郡主府漏夜而出八匹骏马,八百里加急传信沈瑞——让他收兵。
定国候执意不肯。
果然,勉州看似弱小,实则内有乾坤。北境军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沈瑞被牵制在燕云境内,围城月余不破,生生憋得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回北境,后方也定然是乱了——只能咬牙打到底。
老燕阳王的态度仍暧昧着,倒是漠北耶律方金率先得了消息。果然趁机冲关。
北境军腹背受敌,登时好不狼狈。仓促下竟失了北境防线,一路南退。
所幸之前勉州被围时,兆嘉玉也算是伤筋动骨,没有借机闹妖。
耶律方金铁骑势不可挡,一路冲杀,直奔关州。
长平郡主内,人心惶惶。
“橘绿姑娘,小胡安庄上的庄头连夜跑了。”管事婆子压抑着担忧,尽量平缓说道,“这是本月第三户卷银私逃的下人了……唉,平日里真是半点不显,郡主恩德长、恩德短的时时挂在口边。我还只当他是个老实知恩的,谁想到……唉。日久见人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