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绿点点头,“知道了。”
“这…您不和郡主禀一声?”婆子犹自不放心。
橘绿摇头,“不必了。区区一个庄头,还轮不到郡主案上。关州封地上一日日多少大事?以后这种下人奴才的后院小事,禀红袖姑姑就是了。这段日子里,叛逃的、懈怠的、肚子里转着小九九的,通通给我记下来。如今没时间料理,等腾出手来再一一收拾他们。”
橘绿强打起精神,回书房给沈稚添了新茶,“郡主,歇一会儿眼睛吧。”
沈稚端起来尝了一口,“嗯,淡了。”
“浓茶伤身,郡主还是少饮些。”
“方才何事?瞧你,这脸儿都皱皱了。”
橘绿不自在笑了笑,“没什么,小胡安庄上出了点差头,我让那庄头先家去歇几天,换个更懂事的上来。”
沈稚笔锋一顿,“偷跑了?”
“……是。”
沈稚失笑,“这有什么可避讳的。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关州危难,有些人动了些活络心思,也不值得什么。”
“郡主怎么如此心大…”橘绿小声,“私逃的人越来越多,再不加以制止,不出十日……忠心的人也该慌了。”
“哪里用得到十日。”沈稚笑着摇头,“你看着吧,耶律方金打不到关州来。橘绿,我考考你,为何放任这些人私逃而不制止?”
橘绿蹙着眉,“想来是我们接手关州不久,根基不算稳固,也无太多人手。因而这些旧人不论忠奸,都只得先用着。平时不显,遇到危难时便都现了原形。郡主是想借此机会,将那些不忠的人一一甄别出来……只是,万一侯爷将来止不住漠北大兇部落,郡主这不是在拿自己个儿冒险吗?”
沈稚笑着赞她,“橘绿快要出师啦。以后内院之事,我就不用操心喽。”
见她容色焦急,沈稚也不再绕弯子,拉过舆图给她瞧,“看见了吗,要想攻下关州城,耶律方金得先翻过这两座山。虽都不险,可骑兵毕竟忌讳翻山而行,粮草辎重也跟不上,还容易被伏击。关州城有天险可守,城内又兵精粮足,他就算围上三四个月,城内也不愁吃穿水源。到时候入了冬,城外滴水成冰,耗都能生生耗死了他。”
“可关州城繁华,一旦城破,南朝腹地就打开了啊。”橘绿仍是不放心,“人人传言耶律方金并非空有野心的草包,能征善战,最擅攻城破阵。而且,他还爱豪赌,在漠北打战时屡屡孤注一掷,万一……”
沈稚笑了,“没有万一。他不会来关州,而是去这儿。”
橘绿凑过来细瞧,“羊城?”
“正是。”沈稚眯着眼睛,透过舆图,似能看见战场厮杀血战的场景。
“报——”门外传来粗粝的嗓音,“边关八百里加急奏报!勉州反了,耶律方金改道,大军直奔羊城去了……”
沈稚倏然起身,桃花眼中光芒微亮,“传召各属臣文武官员,去议事殿。”
崇和十一年初冬,耶律方金羊城大溃败。
大兇部落的铁蹄尚未踏进燕云腹地,便在羊城外遭遇不灭天火。
戍城、卫城乃是拱卫羊城的两座边关小城,与羊城成掎角之势,不论来敌如何进犯,都能互相驰援。这两座小城不过守军各一千,在漠北铁蹄下原本不值一提。熟料就在戍、卫二城忽然爆发天火,城池炸裂、人崩马碎,惨状不足细述。
漠北凶夷人本就极信奉神灵祖先,这几日不知怎的,漠北草原上忽然如风般传起流言——大兇部落首领耶律方金乃是弑人魔转世,天性暴虐嗜杀。为引族人自相残杀,不惜以“重建漠北王庭”为借口蛊惑人心。
如今见南朝有机可趁、他就放弃统一草原,大军南下杀伐人命便是铁证!
耶律方金已经惹怒了祖先,降下天火神罚!
神谕之下,执迷不悟者将会彻底迷失在恶魔之渊,永远沉沦于狱火之中……
这流言风一样刮遍草原,耶律方金雷霆暴怒。然而他的噩梦并未结束——在他一心征伐南朝时,漠北已经悄然变天了。
苍月部落异军突起。
曾经那个被他四处追杀、犹如黑暗中老鼠一般的小少年,他长大了。
拓跋临羌身负王庭血脉,轮回匕首重见天日之时,始终活在耶律方金杀戮阴影之下的凶夷人,纷纷找到了心之归处。
拓跋临羌势如破竹,先后吞并了九个部落。并提前进行圣祭——他重启了祖先祭坛,当轮回匕首的璀璨光芒再次在寒夜中闪耀时,凶夷勇士们皆跪地拜服。
余下未归顺的部落望风而降。
除了远在南朝境内的大兇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