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徐大夫眸光一缩,疾步走到桌案前,将之前装药酒的酒杯拿了细闻,登时脸色就变了,“你们还擅自加了药量?!”
“不可能。”红袖姑姑面色焦急。
“若没加药量,郡主一刻钟前就该醒了!哪里还需要另服解药?”老大夫气得长须都颤了颤,“老夫再三交代,再三交代!为求稳妥,药量只能下到七分。若还嫌时刻不够,便是这法子不能行。万万不可强行险事啊!究竟是谁,敢拿郡主的性命冒险?”
一屋子丫鬟侍女纷纷摇头。
沈瑞却怔住,“若一刻钟前醒来,那蛊岂不是……就引不出来了?”
红袖姑姑心头一跳,随即缓缓回头——床榻上沈稚的面容平和,看上去很是温柔无害。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红袖满面苦涩,“徐老先生,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请您尽快想法子,将郡主唤醒才是。”
徐大夫长长叹气。
“老夫……尽力而为。”
阿蛮刚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不对。
夜深已过三更,汀荷院中仍是灯火通明。所有的仆婢下人都在各自值守上,无数丫鬟们步履匆匆、容色焦急。还有年纪小的忍不住啜泣。立即被喝止了,“谁都不许哭!”
“小姐在哪儿?”他随手拉住个捧铜盆的小丫鬟。
“已、已经挪回寝殿去了。”
挪回?
阿蛮心中慌乱,急忙直奔寝殿而去。正听见屋内徐大夫苍老的声音,“……老夫人事已尽,此刻恐怕也只能听天命了…”
阿蛮顾不得许多,推门而入。
红袖姑姑、橘绿、竹雨、沈瑞……便连嫁去幽北马场许久、如今已为人母的柠香都回来了。
他心底不详愈发可怕,疾步走过来。
沈稚静静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她面容苍白,清瘦了太多……
阿蛮手臂都在发抖——他的目力、耳力都太好,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却仍是难以置信地颤颤伸出手去,轻轻搭在她腕间脉上……
一丝波动也无。
轰——
他耳中似乎听见一声嗡鸣巨响,刹那间天地倒悬、日月崩塌。
熟悉的锥心刺骨之痛瞬间袭来。
拓跋临羌几乎站不稳,一把扶住床柱。然而他的力道早已失了分寸,竟“咔”地一声脆响,将那雕花的花梨床柱生生捏断裂了。
“阿蛮!你冷静。”红袖唤他。
他根本就冷静不了,回身一把拎住老郎中的襟领,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几乎将人生生拎起,那声音哑涩而艰难,“徐老先生,您本是南国御医之首。为何治不好小姐的病?”
异族人金棕的眼眸阴狠冷厉,如同什么疯魔野兽。
“咳…咳…”
“快放开!”沈瑞急忙将徐老先生抢了下来,看着阿蛮恨声不已,“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妹妹何至于非要彻底解了那蛊!如今她生死不知,你还敢谋害救命的郎中?”
徐老先生的弟子们纷纷围了上去,顺气拍背,服用丸药。
凶夷人僵在原处。
——彻底解了蛊。
那一瞬间,他似乎想明白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想不懂。
雪珠的解释言犹在耳——
“小姐说,有些事情想明白了,便不想再见你了。”
他左手死死攥成拳,狠狠捂住心口。深邃的眸光目不转睛,一直一直盯住沉睡的她,可眼中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目之所及,尽是漫无边际的,熟悉的刺目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