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指尖在那枚好看的喉结上滑动,看着他轻轻颤了一下。她尽量平静地问,“你不后悔?”
拓跋临羌睁开眼,那双金棕的眼眸中藏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大概是承认了他就是阿羌的缘故,他再次恢复了那副缄默寡言的样子。只是温润的眼眸像极了阿蛮小时候,看着她又温顺又虔诚。
“不后悔。能死在小姐手上,也算得偿所愿。”
沈稚忽然间忆起当初阿蛮说愿意做她的药人,她有些舍不得,阿蛮却笑着说‘能为小姐战死,是阿蛮的心愿和荣耀’。她原还想着把战死称为荣耀还勉强说得过去,若称作‘心愿’就很怪异……
原来他早在那时就已经记起来了!可能还更早……
沈稚气得想打人。又强自忍了。
“你倾慕我。”明明是一句质疑,她却说得很是笃定。
凶夷人笑了笑,大方点头,承认了。
“是。我一直爱慕小姐。”
“如今你我定情,你舍得死?”
异族人被这句话问得体无完肤。
他低眸,片刻后笑得自嘲,“不舍得又怎样呢。两次了,不管阿蛮怎样努力做到小姐会喜欢的样子……只要一朝察觉到我的身份,小姐都不会留情。”
沈稚怔住。她当年发现阿蛮就是拓跋临羌时,是怎么对他的……石芜院中种种情形再次浮现眼前,她的指尖深深陷进手掌里。此刻想来,阿蛮束手待缚时对她有多赤诚,她对阿蛮就有多么绝情。
“可见,小姐始终不是真心喜欢阿蛮的。如今所谓定情…也不过是怜惜阿蛮甘为小姐做过解蛊药人罢了。这点功劳、和微末的喜爱,如何敌得过前世的杀身之仇。我都…知道的。”
“阿羌真心爱慕小姐。小姐若取我性命后,能解了这两世的心疾旧恨,阿羌甘之如饴。”
沈稚本是想教训他一番,没想到却被怼得哑口无言。
愣怔了半晌才缓过来,心疼得突突乱跳。
“你以为我不敢下手?”
他笑容哀戚,藏起了委屈,“岂敢。”
沈稚握了握拳,“如今关州与漠北的合盟不算极稳,你身份又如此关要,若死在关州,你的属下们岂能善罢甘休。哼,我才不会上当呢。”
他却缓缓摇头,“不会的,我早有交代。”
沈稚心头一颤,“早有…交代?”
他闷声应了,又出言解释,“况且漠北刚经历无数大小征战,人心皆思安定。耶律方金已被我所灭,其他部落都不构成威胁。纵然王庭崩裂,只要关州依然愿与漠北通商,就是凶夷人的朋友。”
“好。”沈稚气极反笑,“我竟不知枕边人思虑如此周全,不止要时时防我杀你,竟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异族人却猛然抬眸望她,金棕的眸子中受伤已极,忍不住辩解一句,“我所做所为哪一点不是为了小姐?为何你还……这样对我。阿蛮已卑贱到了极处,依然动辄得咎……”
他喃喃自语,终于低声问了一句,“小姐对我,可曾有过半点儿真心喜爱?”
沈稚也有几分真伤心,“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你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
异族人苍白的面容终于浮出一点血色。
“小姐每次说情话,都是在……”
在那种特殊的时候。
月圆之夜,解蛊之时。
床帐内、书阁中、浴池里……
在他百般隐忍任由她磋磨时,在他再也忍不住小声哀求时。每每此刻,他的小姐就会浅笑着轻轻吻他,一边下黑手半分不留情面地继续欺负他,一边却在他红透的耳畔低声说着喜欢。
情话一句接一句,甜得他不知所措。
“好阿蛮,再忍忍……你长得真好看。这里也好看,还有这里…”
“乖,再坚持一下哦。小姐相信你可以的。嗯,阿蛮真可爱。我要爱死你了。”
“没关系的,阿蛮小声点就行了,不会被听见。呼…阿蛮真乖,我好喜欢你啊。”
……
这种“喜欢”,他只要不傻,就不会当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