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一怔,缕着头发的手顿住,须臾间,屋内似是沉寂下来,只余缓缓水流声,氤氲着柴火木香。
意会过来他刚刚所问,林长缨敛回神色。
几日前,送她离开的马车行至山路脚下。
萧雪燃坐在马车内,仍是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奈何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十指紧扣着,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恍如丢了魂魄似的。
待萧雪燃回神瞧着马车外的情况后,再度看向她,她竟早已流泪满面,泪珠如细线般滑落,她仍不为所动,痴坐着,扣着虎口。
“小姐,您别吓我,有什么事就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嘛,或是,或是发泄出来也好”
萧雪燃跪在她身旁哀求着,亦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林长缨讷讷地回神,眼泪却止不住,目光落到她的手腕寸关尺和脚踝昆仑之处,皆以纱布裹着。
落到此处,回想往日诸多疑点,终不愿如此稀里糊涂地告终。
随即似惊弓之鸟般,从车窗跳出,吓得萧雪燃叫停了马夫,她在身后急声喊道:“小姐,你去哪儿!”
以她恢复功力的轻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上到了水青山庄,眼见着竹林环抱,假山坐落,细细流淌着泉水四溢,她不由得缓了口气,似乎体力仍没有缓过来。
只是总觉着远远瞧着这山庄的陈设布置怎么有些眼熟
思及此,她看到有几个小厮扛着牌匾从里面出来,随即便躲到一旁瞧着。
说来也奇怪,看灰尘分布和这牌匾新旧,应该是一早就挂在这了,怎么突然这时候才挂回来?
不多时,小厮踩着高梯往上扶着牌匾,待她看清牌匾所书之字,脑海中顿时嗡嗡作响,往后退了几步。
“水青山庄怎么可能?难不成这三年都是!”
水青即是清。
恍神之下,她偷偷进到山庄里,行至阁楼间,听到李成风的声音,顺着声源看去,透过雕花窗格,清楚地看到坐在软塌之人。
一袭单薄月白云纹长袍,其手背脖颈肤色几乎可与衣袍同色,内里渗着毒血的筋脉抽搐着,似要刺破这薄薄的雪皮,肆无忌惮地开出妖冶之花。
满头银发,面色惨白,横亘在眼前竟是一缕白丝,手握着手杖。
这一幕看在眼里,她极力平缓着呼吸,猛捶着心口,竟是比任何一次毒发都疼痛难忍,几乎喘不过气来,扶着窗棂缓缓蹲下来,耳畔尽是两人交谈声。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木门掩去的吱吱声,伴随着脚步,李成风面色凝重地出来,刚刚一番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依旧是油盐不进。
不料刚出来,见到蜷缩在角落的林长缨,顿时怔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蹲下来问道:
“夫……夫人,您怎么会在这?”
倏地,她一抬头,瞧见她这模样,李成风似乎也猜到了几分。
“你,你都知道了?”
林长缨抓着他的手臂,哑声道:“成风,快,快告诉我”
说着,一时喉头阻塞,竟是含糊不清,已经泣不成声,愣是没有说下去。
李成风一怔,看来这次,终究是沈清辞失算了
回忆涌上,林长缨咽了下喉咙,只觉干涩生疼,不知是屋里热气缭绕模糊了她的双眼,还是别的什么。
她清了下嗓子,继续帮他洗着头发,沉声道:“还能因为什么,找你算账,总不能这般稀里糊涂地走了,这又不是话本小说,难不成你还想还一别两宽,各生欢你嗯唔”
话还未说完,不料水声渐起,沈清辞从水中伸出手来,按着她的脖颈拉下,随即稍稍仰头,吻住了她。
水滴四溅下,湿漉漉的手请轻捻着她的脖颈,水渍自喉咙流至心口,沾湿了她的衣襟。
没有昨晚那般干柴烈火的索取,只是啄着唇角,轻轻蹭着,对方的鼻息萦绕在侧,渗着药香,其中夹杂着柴火的松木香,时不时迸溅的爆蕊声,掩饰着渐重的呼吸和黏腻的水声。
林长缨两手撑在浴桶边沿,不知过了多久,腿脚有点发软,沈清辞这才舍得松了开来,眼尾稍红,喉咙微动。
“你我一别两宽,又怎生得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