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正对着灵床抹眼泪,哭得情真意切,一双眼又红又肿。
史诚、何公公朝他行了礼。
史诚道:“太子,奴才奉皇命探望皇太孙。”
睿王从袖子里扯出一张帕子,擤了擤鼻涕,朝侍立左右的太监点点头。
两位太监掀起隔绝着生死的帷幔。
史诚前进两步,往里看了一眼,视线就跟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立刻缩了回来。
灵床上的“沈余之”不好看。
他原本瘦弱,又是中毒而亡,腹泻呕吐导致了脱水,此刻没有了人形。
脸上敷着粉,白得刺眼,显得颧骨极高。剑眉浓黑,嘴唇呈黑紫色,玉质的角柶插入上下齿之间,把嘴撑开了,看起来极其吓人。
总的来说,这个死人有沈余之的额头、鼻子和下巴,眼睛因为闭着,看不清具体形状。
从身高和轮廓上看,就是沈余之。
何公公也看了一眼,即便他知道沈余之还活着,却还是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退了两步。
二人返回御书房复命,一同禀报后,史诚被泰平帝单独留了下来。
泰平帝放下朱笔,问道:“怎么样?”
史诚道:“世子的确去了,眉眼、脸型、身高都不差。”
泰平帝沉默了好一阵子,叹息一声,道:“虎毒不食子,朕竟然杀了一向疼爱的亲孙子。”
史诚垂着头,没说话。
泰平帝搓了搓脸,“你服侍他一场,心里不好受吧。”
不仅仅是服侍一场那么简单,事实上,沈余之对他十分不错。
史诚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到地上,碎了,又被他用脚踏住。
“奴才不……还……”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磕磕巴巴说出几个似是而非的字。
泰平帝下了地,让小太监披上裘皮大氅,“走吧,随跟朕去御花园走走。”
大年初二,次辅卫大人的宅子被抄,庆王舅舅,拱卫司都司的府邸被抄。
大年初三,吏部侍郎赵大人等五名庆王党羽被罢黜。
东城西城的官员聚居地,每天都有隐约的哭泣声随风飘散。
好好的一个年,被泰平帝生生过成了鬼节。
京城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