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在温柔小意的小寡妇群体中无往不利的杨锏,今日接连受挫。
杨锏向云生月拱了拱手,态度平平地说了句:“既如此,那改日等千鹤公子状态好了,再赐教吧!”
他还算是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地转身离开。
湛兮摸着下巴:“唔——该说不说,这杨公子忍功倒是可以。”
从来都是少年意气,尤其是杨锏这个年龄段的,投胎技能又满点了的,自己能力还能傲视群雄的……这样的人,最是自负狂妄。
实话实说,杨锏方才就是直接对云生月动手,湛兮都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嘛——出生太好,成长至此,能力超群,委屈太少,情绪能随意爆发的性情中人。
但是杨锏没有,这不能不让湛兮高看杨锏一眼,这等“忍功”,这等面子落地上被踩几脚,最后还能维持自己的体面,礼貌告别的风度,也就朝堂上那些被地沟油浸泡十几年的老油条身上能轻易看见。
“杨公子看着有其父风范。”谢灵云也称赞了一句。
但湛兮没见过杨锏他爹,不知道谢灵云称赞的是杨锏的哪一个方面。
杨锏走上前来,准备和湛兮行礼拜别,嗯……今天他虽然恼火,但是更多的是输得莫名其妙。
他得回去再把今日之事好好复盘几遍,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闻姑娘就喜欢这种表里不一、如后宅妇人那般使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的公子?
杨锏说要先回去,湛兮却道:“不着急。”
谢灵云也笑:“是啊,杨公子不必着急,日头还晒,且坐下,共饮清茶。”
蔡老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凑到湛兮的耳边:“那我下的注呢,你给我赔钱?”
“我赔你的大头鬼!”湛兮一巴掌把蔡老板呼开,“你看我长得像开元通宝不?”
蔡老板没能及时躲开,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脸:“你居然一点也不收收力道,疼死我了!”
“收力道,打不醒你!”
杨锏想要告辞离去,但未果,最后还是被湛兮留了下来。
“你自己想,是想不通的。”湛兮说。
杨锏好脾气地笑了笑:“小国舅怎么知道我自己想就想不通呢?”
说实话,鸭鸭真的什么都好,除了爱当鸭鸭……当然,当福利鸭鸭这种私人爱好要是没有搞出摧毁大环境稳定的糟糕后果的话,也没多大的问题。
湛兮叹气,其实好几次他怼杨锏的时候,心里面都做好了杨锏随时翻脸的准备,结果杨锏三十不到的年岁,有着五六十岁的官场老油条的宽宥和忍耐,始终没翻脸不说,情绪还特稳定,还能始终笑脸相迎,绝!
克制是美德,但“克制”违背了生物的天性,但凡能克制原始兽性的人,都基本远远超越了寻常人。
但是往往是这类人,自我意识极为强烈,湛兮一方面欣慰于杨锏的优秀与卓越,播州杨氏没辜负大雍朝廷对他们的信任,但另一方面又忧愁这种家伙怕是不好扭转他的想法……
比如叫他改邪归正,别当福利鸭了,公粮还是缴纳给自家明媒正娶的人生合作对象吧?
“杨公子,苍鹰虽翱翔天际、搏击苍穹,但想必是不会理解鲸鱼在深海之中,亦有一片广袤无垠的世界的。”湛兮耐心地解释,“这不是苍鹰不如鲸鱼,也不是鲸鱼不如苍鹰,这只是二者一则在生于天空,一则生于深海,生来殊途罢了。”
杨锏沉默了一会儿:“殊途?”
似乎被这两个字逗笑了,杨锏笑盈盈地说:“小国舅上回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倒是同一个意思。”
谢灵云原本不准备介入年轻人的谈话的,但看杨锏似乎确实为此所困一般,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杨公子,你们播州杨氏,也曾有不少弟子听老夫讲学,老夫知你家学渊源,始终文武兼修,想必你听过蜀中四大才女之一的卓文君?”谢灵云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杨锏的神色慎重了许多,向谢灵云行了个大礼:“是,卑贱之人,还请太师赐教。”
谢灵云摇了摇头,眼神跳过了杨锏,看向了远处那私语着土地如何如何,不经意之间还能相视一笑的小儿女。
“杨公子,卓文君有诗《白头吟》,诗中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谢灵云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杨锏安静又恭敬地听着,眼神若有所思。
“卓文君要走的‘道’是与这‘一心人’白首不离,若‘君有两意’,不得‘一心之人’,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情愿‘相决绝’……”
“老夫知道,小醒是个特别的好姑娘,灿烂的像是六月天的日头一样,一家有女千家求,当如是!但是啊,很可惜,你杨公子不是能叫这样的日头升起来的六月天……”
“这不是你不够好,不够优秀,这只是因为你不是六月的天,六月的太阳有它的光彩,秋日的月亮也有它的动人之处。”
“正如老夫家金童子所说,鲸鱼与苍鹰并不互相理解,这是因为生来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