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通明没理他,正垂首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省人事。
“嘁——”鸩安予侧首看着路通明昏睡的样子,很快嫌弃地别开头。
他刚刚做了什么,怎么会救了个想要他性命的人。
“靠,路通明,你拿什么东西在顶我?!”没走几步,鸩安予忽地感觉背后有什么火热的东西顶住了,再度回头怒道。
路通明还是没有回答,脸色白得如纸。
鸩安予脸色崩了崩,又把要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
他看这月亮足足三十多个年头,以前年少离家,只觉得这世上未曾有过温暖,而后从天行藏出来,又觉得这世道凉薄,就算是须臾的美好也会被岁月摧残得分文不值,这人生漫漫长路,由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苦行修炼而已。
他没想过现在的自己背上还会负着一人。
“……秦公子。”背上的人已经神志不清,低声开始胡乱呢喃。
秦霜寒的儿子也姓秦。
鸩安予脸色一变,压抑不住微跳的眉毛:“路通明,你现在你靠在一个男人身上,居然还想着另外一个男人?”
路通明没有回答他,声音低了下去。
“……父亲。”他的声音带着些啜泣。
“别哭了,我不是你爹。”鸩安予身形一僵,又回道。
路通明眼睫颤了颤,果然没有哭出来。
他停止了梦呓,鸩安予却又忽地皱起眉。“你跟了我这么久,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通明没有说话,只是趴在他肩膀上。
鸩安予感觉额上有青筋跳起,终于忍不住摇着对方的脑袋:“喂、喂,不说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路通明还是没说,但被药物烧得火热的身体却又往前蹭了蹭。
夏日的衣料本来就不多,隔着层布几乎就能感受对方灼热的温度和紧致的肌肤。鸩安予身体募地僵了僵,急忙从树上停下脚步。
蓝白衣服飘飘,遮掩了某个地方。
鸩安予脸上阴阴晴晴,终于没有再继续说话,隔了许久方才冷哼了一声,身影重新起落,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结果救路通明根本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本来循着记忆择了一件空房等着路通明,想看看对方得知自己救了他以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结果半路居然又杀出了一个林辰疏,让他刚刚痊愈的伤势重新加重,反而还折了一条手臂,险些连性命都保不住。
鸩安予气得咬牙切齿,偏生路通明还向着他,明知南丰城有危险,还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往里闯。
可恶,他发誓再也不要理这个人了。
反正京城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方守乾注定身败名裂,他十几年的布局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到时候天高海阔,他自四海为家,可以放下这俗世杂物,继续自己的修炼。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秦霜寒的儿子竟然为了救林辰疏,居然重新开启了天行藏。
当年秦霜寒失手打破密室里面的琉璃盏,他亲眼见到琉璃盏中一道微弱的光芒缓缓融入秦霜寒的小腹,结果白衣神像、黑兜青年——那些原本只出现在第二像传承记忆中的往事竟然梦魇般再度开启历史的齿轮,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演。
只可惜,无论是解臻还是林辰疏,似乎都不曾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到底是秦霜寒的儿子,即便是不喜欢,他还是跟了过去,顺手帮了个忙。
如此,无论是京城还是天行藏、抑或是秦霜寒,都该在这里画上最后的句号。
鸩安予本是这样想的。
他一个人离开了京城,走过了厉朝的版图,本想去狄夷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谁知没隔了一个月,他忽地感觉自己背后再度被人盯上了,是熟悉的……被暗影跟踪的感觉。
路通明那家伙居然又追过来了。
“路通明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喜欢秦公子,跟着他便好了,缠着我干嘛?”鸩安予道。
“……”暗影默了默,“天行藏白衣神像和皇上容貌如出一辙,你是那里出来的人,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鸩安予没有回应,只是冷笑地看着前面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