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来自于身后的动静,地上那女孩倏地扭过了头。头上的两只狐耳微微抖了下,如瀑的青丝半遮半掩着一张雪白妖媚的脸庞,双眼下泛着两抹薄薄的红意,望了过来。
桃花带露泛,立在月明里。
她身上披着的是男子的外袍,本该足够宽松。之所以会窘迫地露出了一只脚,是因为此刻在衣裳下的异状——她的臀后有活物隆起,不难看出,是数条蓬松的狐狸尾巴。
“……”
屋檐的水珠连点成线,滴答地砸落。桓行素僵立着,倏然反应过来,立即就垂下了眼,非礼勿视。心脏却不知为何,仿佛隐隐地跳快了数分。
纵然闭上双眼,目中所视为一片漆黑。可刚才惊鸿一瞥的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却仿佛成了魔魇,进了眼,潜入了心。
午夜梦回时,再难消去影子。
“道长,我……”
桓行素背过身,面向着墙壁,不再看她。清冷的声线仿佛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你先将衣服穿好再说。”
“哦。”俞鹿垂下头,鼓腮,将衣服下摆使劲地往下扯了扯,心里头也有些懊恼。
根据她对自己的了解,至少,还得多休养个五六天,她才能化人。如今这事儿提前发生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下午时在溪边被那张黄符打到了,受了影响。
在妖力失控的那一瞬,俞鹿是懵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从一只小红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伏趴在塌上、浑身赤|裸的少女——还是狐耳和狐尾都收不起来的半人半妖状态。
是的,妖怪在化人时是没有衣裳的。
他们的本体是兽类,在原形状态下,不过是回归最自然的本初而已,因此,衣不遮体也不会觉得羞耻。但化作人形就不同了,否则就是轻浮的登徒浪子了。
不巧,由于预计的化形时机没有那么早到来,俞鹿还优哉游哉的,根本还没跟桓行素开口提出要去买姑娘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在原地傻眼了片刻后,俞鹿颤巍巍地下了地,决定借用桓行素的衣服,临时搭救一下。
桓行素的年纪虽然不大,看起来未及弱冠。可他身姿高挑,颀长而不瘦弱。衣衫自然是不合她的身的。肩线垂落了很多,袖子要挽上两折,领口也开得大。唯独盖不住双足,因为衣摆都被她屁股后面的九条尾巴撑起来了。
俞鹿咬唇,懊恼地试了几次,都收不回尾巴。本来状态就不好,还强行调动妖力,被黄符打中的那条腿忽然就发软了一下,没站稳,啪地坐倒在地。袖子一不小心将桌上的烛台给扫翻了。
烛台滚到了桌底。灯芯轻轻“扑”一声熄灭了,溢出了一缕青烟。
这才有了桓行素刚进门时撞见的那一幕。
……
空气很安静,依稀能听见后方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和她微微急促的呼吸。
桓行素默念清心咒,复又睁目时,方才那种微微起了波澜的心绪,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轻轻地无声地吐了口气,望着窗外不知何时重新浮出的银色月光,
等俞鹿说自己好了,他才转过了身。先去拾起了地上的烛台,重新点上火。面容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笼罩在跳跃的火光中,窥不出喜怒,一直没有说话。
屋内的阴森都被暖融融的烛光驱散了。凌乱的被铺、半开半合的衣柜门、还有已经乖乖地坐到椅上的妙曼少女,都一览无遗。
俞鹿正在苦恼地跟衣摆做斗争,想将狐尾巴藏起来。忽然,听见了桓行素的问话:“刚才怎么会坐在地上?”
桓行素将烛台置回了原位,如墨的双眸扫向了她。
俞鹿停下了拽衣服的动作,抱膝成了娇娇小小的一团,觑着他的脸色,将前因后果和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经过就是这样了。其实,我下午被黄符打中时,后腿有点热热的感觉了,但是很轻微,就没有告诉你。我哪里知道后劲会这么大嘛。”
桓行素渐渐拧眉,神色变得有些严肃,示意她递出手来。
俞鹿老老实实地照做了,递出右手。同时,将左手肘支在了膝盖上,脸颊压在小臂处,眼巴巴地瞅着他。
那套衣衫套在她身上,仿佛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袖子折过了两折,还是太过宽大了,顺着小臂,往下滑落,懒懒地堆在了手肘处,层层叠叠。
少女手臂的肌肤,常年不见阳光,娇嫩得仿佛一块无暇的凝脂玉。关节处还泛着粉色。
桓行素令自己不去注意那处,二指搭在了她的腕上,凝神微探,随即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