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哒哒地跑掉了之后,俞鹿没有走远,就在附近转悠了一个下午。
这是因为,一来,她怕昨天用黄符攻击自己的那对道士姐弟还在附近徘徊。跟那弟弟结下了梁子,这次没了桓行素,他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二来,她担心万一天空色变,雷劫又降下,自己会来不及跑回屋子里。毕竟上回的天雷根本是毫无预兆、说来就来的。
她选了一棵最顺眼的树,熟练地爬到最粗的一根树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一边掰橘子吃,一边从稀疏的红叶间窥视山间的小屋。却没看到桓行素的身影。最后,看累了,在树上睡了个懒觉。
等到天色暗了,晚霞渐升,她才若无其事地晃了回去。
毕竟,早上的时候她可是以“狐妖会互相舔毛”为名,行占便宜之实的。如果她对此表现出了在意,岂不是就推翻了中午演的那出戏了吗?
所以,绝对不能怂!
理不直,气也要壮。
天色呈现出一片暗淡的灰蓝。群山环抱之中,三间小屋散发着昏暗柔和的黄光。左边的房间有声音,两扇门是开着的。
俞鹿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外,探头往内张望。从昨晚起,桓行素就搬到这儿来住了。此处自然比不上中间的屋子,无论是家具还是布局都简陋不少。桓行素正站在窗边月下拭剑。
淡银色的光芒在墙上一晃而过。即使离得那么远,也能本能地感觉出它对妖怪的威胁。
俞鹿甫一靠近,他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将手里那散发着寒芒的剑入了鞘,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看不出是喜是怒。
俞鹿正愁该找个什么借口很自然地进去,很自然地展开对话。忽然,觑到了桌子上的墨砚,她就猜到了桓行素待会儿很可能要写字,机灵地道:“道长,不如今天我帮你磨墨吧。”
说着,不等桓行素拒绝,她就先厚着脸皮,霸占住了墨条和砚台。
桓行素不置可否:“你会磨墨?”
他好像不提白天的事了?俞鹿心中暗喜,却又有些失落,老实地道:“不会啊。”
“……”
俞鹿连忙找补:“但是,我看你平时磨墨可好玩了,我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她非要一试,桓行素最终还是同意了:“好。”
“那你快坐下,看我磨。”俞鹿露出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硬生生地将他按到了椅子上——其实以她的劲儿根本推不动桓行素,不过是他顺着她的力气,坐了下去而已。
怕弄脏袖子,俞鹿就将袖子折了两折,才拿着墨条开始磨墨。只是毕竟是第一次,在力度上有些不得要领,时重时轻,墨水浮出了轻微的泡沫,亦无太多光泽,可见落于纸上时不会是好墨。
在灯下,女孩儿一张娇憨芙蓉脸,如覆胭脂,美得生动。因为用力,她微微鼓着腮,满脸认真,眼中仿佛还有一丝丝的新奇。
不想破坏她此刻的欢喜,因此,即使看出了生涩之处,桓行素也没有开口挑她的错,自顾自地看书。
不过一次磨墨而已,就随她玩去吧。
因为使劲儿,俞鹿的脖子上泛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隐隐散发出一种馥郁的气息。淡得几不可查。
桓行素本在看书,慢慢地动作凝滞了下,目光抬起,忽地在她的脸颊处定住,似是发现了什么。没说什么,他就起身离了座,不知要去取什么。
俞鹿磨得专注,没有抬头看。原来磨墨比她想象里要费力多了,也许是她用力的方式不对,速度慢慢减缓了,墨汁出得很慢。忽然,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唤了一声:“鹿鹿。”
“嗯?”俞鹿疑惑地抬头。
桓行素手中拿着一张叠好的布帕,递了上来,言简意赅道:“颊上有灰尘,擦一擦。”
原来是她的耳垂前那块皮肤沾了点灰灰的污渍,也许是下午在树上睡觉的时候在哪里蹭脏了脸。因为没照过镜子,她根本就没发现自己成了花脸猫。
俞鹿不接,还将身子前探,耍赖道:“我看不见。道长,你帮我擦嘛!”
摆出了一副准备就绪的姿态,满怀期待地闭上了眼,令人不忍心叫她失望。
桓行素抬手,给她擦了脸上的污渍。
如此近的距离,少女的面颊仿佛泛着一层浅金色的细嫩绒毛。那股幽幽香气,仿佛比方才更近了几分。
心脏似乎猛地跳快了几分,桓行素抿了抿唇,才道:“……好了。”